明知父亲会气愤,感到背叛,失望头顶,可他还是不得不跪下来为母亲求情。
“父亲,他也难啊,他太难了。”
寂静的室内,幽长的一声叹息,杨延宗头靠在门外的梁柱侧,心脏一阵难以言喻酸楚,几乎当场潸然泪下。
她这一席话,说到他的心坎上去了。
他真的太难太难了。
他仰起头,让发热的眼眶平息下去。
“父亲,您睡,我明儿再来看您。”
苏瓷把想说的都说了,杨重婴嘴唇抖动了动,但最后还是闭着眼睛一言不发,这事儿没法强求,只能交给时间,她轻叹一声,起身给他顺了顺衾枕,转身出去了。
门“咿呀”一声开了,苏瓷侧身出来,掩上房门,西风吹廊下的牛角风灯轻晃,夜有些冷了,她抬头,夜色中,站在檐下的杨延宗看着她。
他一身风尘仆仆的黑衣,面庞瘦削,一瞬不瞬望着她。
两人对视着,一个站在廊上,一个站在廊下,相距不过三尺远,默默凝望彼此。
“夫君。”
良久,她轻轻唤了一声。
苏瓷上前,两人面对面,她看一眼左右,亲卫们早已识趣躲避得不见影踪,幽深的庭院,只余彼此。
她伸手,搂住他的腰。
杨延宗喉结滚动片刻,也伸出手来,慢慢箍着她的腰。
半晌,他沙哑应了一声,“嗯。”
两人拥抱着,她把脸贴在他胸膛上。
……
许久,有风起了。
两人手牵手回到外书房。
他被她安置坐在矮榻上,看着她点了一盏灯,又回到他的身边。
他凝视她半晌,轻声问:“为什么啊?”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其实有些疑问本该就有,只是他一直未曾深挖。
她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头脑灵活,举一反三,说是年纪小,可有时候洞察世情人心,可以说洞若观火。
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看着就是个狡黠漂亮的女孩子,可你根本不需要担心她因为懵懂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和反应来。
她永远都是那么灵巧得恰到好处。
如蜻蜓点水,轻快掠过,不涂痕迹。
这样的她,对于爱,会真的就一点都“不会”,“不懂”,“不明白”吗?
杨延宗从前是没深想过,可此时此刻,这个疑问就自然而然浮上心头。
有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高人闲云野鹤,隐于山野,有时候不肯入世,不是因为他不懂,而是因为太了解人世。
不愿掺和,不愿入俗,情愿两袖逍遥,潇洒如风。
“不会”的同时,会不会是因为“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