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翰林院有一间小屋,里面有很多书籍,当时说就留给翰林院的人,没事的时候也看看书什么的。我前几天去整理,翻到了这么一本画册。”
“整理?你要回翰林院,还是这高太傅出事情了?”我的八卦耳朵又开启了。
“高太傅去世了。皇上说,把屋子收拾出来吧,给别人用了。”陈志典的表情有些黯淡。“高太傅不是我的老师,但也因是同僚一场,彼此知道。他也是我最尊重的翰林院的一位,所以,皇上说让我去收拾房间的时候,我是心甘情愿的。”
“也许,皇上是想把这间屋子留给你了。”我猜测着。
“我还是觉得藏书阁好,书多,院子大,并且也安静,人少。”
“那你也不能这样一辈子呀?你这个书迟早也是要弄完的,外甥们也要长大,继续考状元什么的,不可能让你一直藏在这里呀?你既然已经被皇上赦免了,那就应该做点事情出来,这才对得起他的偏爱呀。”我倒是开始絮叨地劝他。
“你不再抓我了?”他忽然问我。
“我抓你做什么?”
“命案……”
“哎,皇上都不追究了,我说啥?我说不成,必须弄死你?我是谁?我又不是皇上,我能干什么呢?”
“禁声。”他紧张地提醒我,因为我说了禁用语句。
“算啦算啦,说点别的吧。比如,高太傅怎么去世了?”这人我一点都不熟,也完全没见过,其实也根本不是特别知道关于他的事情。只是听说过皇上有这样一位老师,但两年前忽然离开了翰林院,说是回家养老去了。不过,他的家就在京城近郊,也不远。不过,皇上也没有再见过他。
“病逝。”陈志典叹了口气,“人终究会老,会死。”
“又来了,你就不能说点别的么?每个人的归途都是这个,但是,重点在于你在这不过百年的时光里能够做些什么?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总之,做一些好玩的事,和好玩的人在一起,足够了。哪怕今后记载在史书里,有你的名字。当然了,这名字和故事你是看不到,也就是后人看着感叹一下而已。”
“就你的歪理最多。”
“哪里是歪理呀?我说的都是实话呢。”我快速地翻完了这本画册,又看到另外一本,这里面的孩童又大了一些,已经开始上树下河了。看来,皇上当年玩得也挺开心的。“这还是连环画啊?有没有皇上现在的?”
“皇家秘闻,岂是你我能够窥探的。现在不过是三本而已,都是皇家孩子们玩耍的样子。可是,你怎么看出这里面有当今皇上的?”
“皇上多好认啊,脑袋上有一根木簪的那个小孩啊,他那根木簪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你看着画里有,他现在也戴在头上呢。”我指了指画册里的那支木簪,不知道为何看起来这么眼熟。
“你居然还敢看圣颜!”陈志典又不成了,“我都不太敢看皇上。”
“他让我看他的,我就看看了。反正他也看我了,不吃亏。”我又仔细看了看这木簪,绝对眼熟,难道是肖不修头上的那支的姐妹篇?这不合适吧?不对,我手里也有一只,肖不修说还要再做一支,搞这么多木簪子干嘛?熬着吃么?
“肖小七,你是一个迷。”
“不不,我是一个宝藏,你慢慢挖吧。”我开开心心地又看了第三本,里面又多了几个孩子,看起来不是皇家的人,倒像是一些臣子的孩子们,大家热热闹闹地爬树,围着桌子看书,还有一起蹴鞠的样子,真是欢乐。
我和陈志典就这样东拉西扯了一阵子,他问我要不要吃个饭再走?我看着门口已经走进来的陈一陈二,知道要出宫了。“不吃了,反正你能随便出入宫门,你到南厂找我吃饭吧。”
“肖大人未必会欢迎我。”陈志典犹豫了一下,“我在南厂的声名大约也不是很好吧。”
“那可真不是,你好歹也是状元出身,又是翰林院里顶顶有才华的一位,我们文书处有好多人可仰慕你了。要不是他们经常说你的才华和学问,我未必肯原谅你做的事情。”
“所以,你现在原谅我了?”
“没有。”我很斩钉截铁,“陈志典,陈大哥,我只说一次。我的世界里,不是非黑即白,也可以有灰色地带,只是别触碰我的底线,我都可以接受。你的事情,你做过的事情,的确没有触及我的底线,也是我尚可接受的范围边缘。另外,有这么多人替你求情,皇上也选择不追究。那么,我也不会执着一个结果。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再犯错,或者说,犯了错,不要被我抓住,仅此而已。”
“好。”陈志典的表情并不明朗,也没有不开心。只是又恢复了淡然又无畏的样子,文化人特有的骄傲么?我得回去问问高秉文,他们这些中过状元的人,都这个样子么?
回南厂的时候,刚好是晚饭时间,肖不修居然在家。肖小五和肖小三正在帮他摆桌子吃饭,肖十七还拎着食盒站在院子里等着。我一进门就看到了这番景象,居然觉得很是新奇。毕竟,肖不修最近很少在南厂吃饭,更何况是这么早回来的。
“大人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问肖十七,并且想打开他手里的食盒看看是什么好吃的。他抱住了食盒,不让打开。
“一会你跟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别在这里打开,香味就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早,只知道肖大人说要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