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仪坐到乔女史的下首,说道:“听说女史要见我,不知道宁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乔女史一脸亲厚,仿佛同舒仪已熟识多年,笑道:“我今天可是当一会喜鹊,来给小姐报喜了。娘娘欣赏小姐的品性,特为三皇子来求亲了。”
舒仪看了她一眼,心想:这真是鬼话连篇了。眉一挑,惊讶道:“选我?怎么会呢?我无才无德又无美貌……怎么会选上我呢?女史不会弄错了吧?”
乔女史一口热茶刚入口,对舒仪的坦白有些意料之外,温和地说道:“舒小姐也太妄自菲薄了,我看小姐人品家世都是一流的,三殿下锦心绣肠,要说你们不配还没人信呢。”
“可是……”舒仪稍一犹豫,吞吞吐吐道,“我家太公……”
乔女史眼一转,明白了舒仪的意思。配不配,不光宁妃和三皇子说了算,舒家可说是启陵四大门阀之一。侧妃说到底不过是妾,三皇子的正妃出身也不过普通官宦……要舒家女儿做妾,的确是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
况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舒家百年来从未与皇家攀过亲。
乔女史微笑道:“宁妃娘娘宅心仁厚,绝不会叫小姐受委屈。舒老那边,宁妃娘娘也自会去说,小姐尽管宽心。”
“原来宁妃娘娘对我这么上心,”舒仪抿唇一笑,漫不经心地说道:“可我并没有机会见到娘娘,莫非有人在娘娘面前提过我?”
乔女史道:“这可不是我们下人知道的事了。”
话至此,已是该说的都说了,再说就无趣了,又寒暄了几句,王府总管就领着两位京城的客人去歇息。
碎金的光芒透窗而入,在地上映照出窗格的图案,纵横交错,浮光错影,很是好看,整个大殿呈现出一种浮华的美,凉风徐徐,吹地殿前的宫灯摇曳轻摆。
尉戈挥退了宫人,殿中就只剩下两人,他低头看到舒仪闷闷不乐,他道:“刚才那乔女史目光闪烁,想是没有说实话。”
舒仪道:“她肯定知道我为何被选为三皇子侧妃,只是不说罢了。”
尉戈想起她刚才对乔女史问的话,眉蹙起,问道:“有人要你做三皇子侧妃?”
舒仪露出一丝顽皮的笑容:“我的名声如何,我自己还不清楚吗,只比过去的候爷好些而已。如果宁妃会选中我,那才奇怪了。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人做了手脚。”
尉戈看到她侧脸沉浸在光亮中,线条优美,唇角蕴含笑意,天真地近乎孩子气,心里似乎被踏到软处,软地直欲融化,忽道:“那你愿意做三皇子妃吗?”
“愿不愿意,我说了有用吗?”舒仪转过脸直视尉戈,乌浓淡卷的睫毛在清亮的眸中投入一抹暗影,“除了侯爷,谁也不会来问我的意愿,三皇子不会,宁妃更不会。”
尉戈柔声道:“总会有一个可以拒绝的方法。”
舒仪不做声,半晌才道:“哪有什么办法……历来只有皇家拒绝别人,哪有人拒绝皇家的。”
尉戈见她若有所思,直觉她有所隐瞒,便笑道:“你平时主意那么多,现在关系到自己的亲事,反而想不出好主意了,这是不是叫关心则乱?”
舒仪随着他一笑:“侯爷说错了。”
“说错了?”尉戈不解。
“乱的不是我,”舒仪神情并无异常,笑容淡淡的似有非有,“将要乱的是他们。这门亲事背后的水深着呢。”
她看着尉戈依然迷惑的眼,轻叹:“侯爷心地纯厚,不会想这些。要知道天子无家事,皇家的事,都是国事。我同三皇子和宁妃都素未谋面,怎会草率间有这样的亲事。他们不是冲我来,是冲舒家来的。圣上只有四位成年的皇子,都已封了王,大皇子领兵平匪暂且不说……圣上病重,却让三皇子离京去封地,这意思不是很明显吗?”
尉戈认真地听着她说,此刻心头微震。舒仪仿佛正把一味繁复的药慢慢拆解开,把每一种药材都罗列了出来,让他看地清楚。他一脸肃然地问:“三皇子要借舒家的势?”
舒仪摇摇头:“不是那么简单。如果他的目的这么单一,太子还不把他防地死死的。圣上对舒家忌惮颇深,我想或许这门亲事还是个试探……”风吹进殿中,殿中只有两人,深幽处透着寒气。她忽然觉得有些冷,缩了缩身子。
尉戈叹息了一声,似乎也有些怅然:“自己的命运,只能交到别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