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则留在住所内,面对眼前厚厚一叠案牍,根本就看不下去。
此时刚天黑,本来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但沈溪根本就不饥饿,朱鸿进来道:“大人,唐先生求见。”
沈溪没想到唐寅会来,因为他做事的方法和手段不为人所理解,不奢求旁人能帮到他太多,留唐寅在身边,更像是备不时之需,至少目前唐寅无法帮到他太大的忙。
但他知道,未来自己要做很多事,那不是他一个人决策就能完成的,还需要很多人执行和监督,更需要一些人在地方上为他的政策奔走,而唐寅就是很好的人选。
“请他进来吧。”
沈溪随口说了一句,言语间显得很倦怠。
很快唐寅便出现在沈溪面前。
当唐寅进来,看到沈溪凑在烛光下看什么东西时,只是站在那儿没有说话,好像并不想打扰沈溪。
沈溪问道:“为何如此安静?”
唐寅见沈溪没侧过头来,言语中有种冷漠,当即回道:“沈尚书,在下希望早些回京看望妻儿,出来久了,怕内子挂念。”
沈溪点头道:“思念亲人乃人之常情,唐兄可以回去……其实不必跟我请示,我会让人给你支一笔车马费。”
沈溪没有说束脩或者薪酬的事情,而只是说给唐寅车马费,意思就是说感谢你在这一路上跟随我,帮我出谋划策,至于接下来是否还要用你,另当别论。
唐寅没去争辩什么,来之前,他把很多事都想明白了,拱手道:“在下能力有限,实在帮不到沈尚书你,承蒙你一直以来的照顾,这边先谢过!”
说到这里,发现沈溪终于侧过头看着他,好像对唐寅说的话提起几分兴趣来。
唐寅又叹道,“我始终没有办法进入仕途,除了少了进士的身份,其实做事也没什么能力……可笑我之前还一直以为自己怀才不遇。”
沈溪微笑着问道:“唐兄怎会如此灰心失望?你可是名闻遐迩的江南才子,诗画堪称一绝,多少人对你欣然向往?”
唐寅苦笑着摇头:“经历太多事情之后,我不会再高看自己一眼,无论是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又或者云谲波诡的官场,在下能力距离沈尚书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没办法提出合理的建议。或许我就适合去做一些简单的事情,书书写写,发些牢骚……官场根本就不适合我!”
言语间唐寅带着一种对自己的极度失望,俨然跟他随同沈溪出征前的意气风发迥异。
沈溪打量唐寅,许久后,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能帮到自己,或者自己想要的唐寅,这大概正是他期望对唐寅做出的改变。
沈溪微笑着说道:“唐兄,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帮到了我,也帮到了天下苍生,现在激流勇退的话实在太过可惜……嗯,要不这样吧,你先回京休整一段时间,等我回到京城后,会帮你在朝中谋取个差事……以你举人的身份,还有在对草原之战中随军立下的功劳,大概可以担任一地县令……我准备先让你到地方上历练个几年,积攒些政绩和资历,唐兄你看如何?”
“啊?”
唐寅听到这话,眼睛瞪得溜圆,显得非常惊讶。
举人只是理论上有当县令的可能,但一定是那种偏远没人稀罕的地方去当县令,没什么油水不说,下辖管理的人还特别少,就算这样也需要走动关系,花费不菲,当完县令后还连个晋升的途径都没有,可悲可怜。
但他只是跟沈溪到草原上走了一趟,沈溪便许诺给他找个县令的差事当当,以沈溪的人脉关系,自然不会随便给他找个地方就打发他。
而唐寅马上就要得到一个连两榜进士都梦寐以求的好差事,直接到某个地方当县令,从此踏上仕途!
唐寅本以为沈溪要将他打发走,从此过那种山野村夫的日子,郁郁寡欢而终,但未曾想,沈溪居然让他做官,那二人此后就不再是雇佣关系,身为官员最多算是沈溪的下级,所以沈溪才会说给他“车马费”而非其他。
唐寅激动地道:“沈尚书,您……这样做怕是不那么合适吧?在下寸功无立,哪里敢当此重……”
突然间,一代才子居然也出现了口拙的情况,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此时唐寅非常激动,他跟徐经都被剥夺参加会试的资格,甚至被列入官场黑名单,就算入仕也只能当小吏,根本无从晋升,但现在沈溪却给了他另外一条官场晋升的途径。
沈溪微笑着鼓励道:“若以唐兄的本事,考进士绰绰有余,如今之所以沦落到这地步,也只能说是交友不善。不过我想提醒一下,我并没对你做什么许诺,我目前只是兵部尚书,只能说回去后尽量帮你争取,莫要以为事情便板上钉钉。”
唐寅明白沈溪这句话的意思。
现在沈溪在朝中的处境非常尴尬,随便提拔谁都可能会被御史言官给盯上,更何况是他唐寅这样被弘治皇帝钦定为不得参加科举之人,要入朝的话,必须要有合理的理由,而且就算这样也会给沈溪带来非议声。
此时的唐寅对沈溪有一种极大的感恩心理,他知道沈溪要提拔他将要面临怎样的舆论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