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气温太低,易辙怕许唐成冻着,便不耽搁地转身要离开,还连声催促他赶紧回屋去。许唐成大概是还处于刚刚起床的不清醒中,把生煎拎在手里,看着他跃下楼梯,朝自己挥手,却忽然思绪飘远,想到了记忆中一个很不起眼的场景。
而看上去,那个场景与现在并无关联。
读高中的时候,班上的一个男生谈了个女朋友,男生每天早晨都要带着早餐去女孩儿家接人。许唐成偶然碰见过一次。他走在他们身后,无意间,看到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姿势特别,不是简单的拉手,也不是十指相扣,而是男生握住了女生攥起的拳头,在凛冽的风中,勇敢地裹着那只小小的手。
有些恍惚地关上门,重新被室内的温暖裹住,许唐成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这个清晨的美好——像是易辙送来的不是生煎,而是一小束温暖的火苗,带着光亮,微弱,不张扬。这一小点光亮就类似于这个记忆中的场景,是很微小的感动,在波澜壮阔前不值一提,却一路嘶嘶啦啦烧进他的心,以蜿蜒温柔的架势,催融着些固守的东西。
他靠在门上,将手中的生煎提至面前,又抬起另一只手,拨着袋子转圈。袋子向着一个方向不住旋转,直把手提带拧到最紧,再无前路,又在一根手指的轻轻一拨下慢慢转开。
朝着另一个明朗的方向。
一个假期的时间里,许唐成的烘焙技术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但毕竟是第一次做抹茶的味道,他对各种材料的用料拿捏得并不准。虽说制作上和原味曲奇差不了多少,但加入抹茶粉之后,要让抹茶的味道不被掩盖,还要保持原来的浓郁奶香吗,许多材料的用量就要做出些改变。
正如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增加一个不确定的自变量,要想让局面重回平和,便有很多需要细微调整的因变量。
第一批出了炉,许唐成尝了尝,判断好像黄油加得有点多了,抹茶的味道有些弱。于是他又查了些资料,调整了材料配比,烤第二份。
等待饼干出炉的时间里,他对照着烘焙书,打算尝试做一个戚风蛋糕。刚刚将材料准备好,身后起了脚步声,许唐成以为会是易辙,却没想回了头,看到易旬咬着一个苹果走了过来。
“好香啊。”易旬晃到他身旁,看着桌上整齐摆着的几样东西,问,“唐成哥,你在做什么?”
“现在是想做个蛋糕,不过我没做过,多半会失败。”说完,他指了指烤箱的方向,“你闻到的是抹茶曲奇。”
一旁的易旬微抬下巴,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真厉害。”
“吃吗?”许唐成问他,“可以去尝尝。”
他这么说,却见易旬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差不多明白刚刚那句“厉害”只是客气表面的夸奖,他便识趣地没再说什么,拿起鸡蛋,打算继续做他的蛋糕。但低头的一瞬,瞥见易旬腕上的手表,在碗沿敲着鸡蛋的手顿了顿。
这一顿,自然没敲好,掰开鸡蛋的时候,有一小片蛋壳落进了碗里。许唐成微微皱起眉毛,小心地用筷子将那片壳挑出来,才开口,不经意般说了句:“你这表挺好看的啊。“
“这个啊?”易旬将目光从那只碗里移开,抬起手腕晃了晃,“哦,我之前想买块表,就随便挑了一块。”
许唐成不关注什么与奢侈相关的东西,但这块表倒还能认清。他又赞了一声好看,继而笑了笑,又说:“挺贵的。”
易旬努努嘴,不甚在意的态度:“还好吧。”
窗台上放了一排西红柿,他随手拿了一个起来,想吃的样子问许唐成:“这个洗了吗?”
许唐成摇摇头:“你吃的话自己洗洗吧,别人家自己种的不打药的……”
他想说没有打药,比寻常卖的西红柿要多一股清香的味道,却在话说了一半的时候,看到易旬挑挑眉,立马把西红柿放了回去。接着,易旬就在他身旁不管不顾地拍了拍手,拂掉手上尘土。
许唐成微一愣,后不动声色地,把手底下的东西挪远了一点。
“其实我也不懂表,是让我朋友给我挑的。”
许唐成盯着那个西红柿,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一些。易旬只是一个初中男生,犯懒,不爱干活,注意不到一些关乎礼貌的细节,应该都是正常的事情。
“是吗?那你朋友眼光挺好的。”抛开方才的小插曲,他看看易旬,终于将话题往一直想说的事情上引,“你爸给你的生活费很高吗?我一直还想跟你说,你第一天来买的那些东西太贵了点,你还在上学,不用给我们买这些。”
“心意嘛。”易旬转过身,悠哉地插着兜,靠到料理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