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泉碧潭、清溪浅波,丰沛的泉水溢出深潭,顺着蜿蜒的山涧流淌,偶尔穿过石隙,发出泠泠水响,带出一片清凉。
清澈的溪底,鱼虾悠然浮沈,躲在石隙里纳凉,忽然一丝阴影掠过,惊动了那休憩中的鱼儿,水花乍响,一个快速地翻腾甩尾,不一会就不见了踪影,而那阴影却彷佛无所察觉似的,贴着在水底,随着水流亡命的游动着。
他必须离开,必须赶紧离开,离这里越远越好。
恐惧!他无比的恐惧,他可以感觉到,同属一身的两个主魂都已经灭亡,那种绝望,那种强烈的不甘、痛苦、绝望,他知道,此时此刻,这一缕孱弱的分魂已经是他最後的希望,若是这分魂也被灭杀,那就真的再也没有半点翻身的余地。
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摇摆着身躯往前逃窜,死神彷佛就在身後追逐着他,让他拼命的逃,不停的逃……直到远离了桃山,他才敢浮出水面,小心翼翼地朝着岸边游去。
他万般庆幸,在自己察觉危机的第一时间,就将魂魄分化,寄入这一丝精血里遁出,要不然,此时此刻,他已经如自己的另外半个分身,也就是那胖子一般魂飞魄散,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黑色的蛇蜿蜒的游上了岸,还来不及喘一口气,就忽然被人捏住了七寸。
【谁!是谁?】为什麽他没有发现?他明明探查过了才上岸的。倒底是谁?
他想叫,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看到一双擦的澄亮的黑头皮鞋,还有那耳边响起的轻笑。
“真是不简单,这样都能逃得出来。”声音十分的耳熟,耳熟到他不可置信。
【你?怎麽会是你?】
“为什麽不能是我?”带着嘲弄的声音似笑非笑,“枉费我在你们身上花费了那麽多的心血,结果你们两个沉不住气的家伙,竟然连人家真正的本事都没有用上,就一败涂地至此,真是扶不上台面的东西。”
【什麽?你说什麽?】
“不明白吗?”那声音哼了一声,“果然是个蠢货,幸好我留了一手,怎麽样?那蜮螂飞丝滋味如何?”
被那声音提醒,他不禁打了个冷颤,想起刚刚从胖子身上传来的感应,那被虫蛊噬体爆裂而出的痛苦,那灵魂被蛊虫分食而嗜的恐怖……
一直忙着逃命的他这时才感觉到不对,那蜮螂飞丝明明完完全全的被他们掌控在手里,怎麽可能会突然反噬?
淫浸毒蛊虫蛇数百年,他这点把握还是有的,用了特殊秘法,牺牲了陪伴百年的本命蛊,从虫卵开始,被自己精心培养起来的活死人蛊,绝对不可能会反噬……
“有什麽不可能的,那蛊从一开始就不属於你啊!蠢货!”那声音揶揄的道。
不,不可能,那虫卵明明是他和胖子一起,从那深埋的遗迹里挖掘出来的,怎麽可能会不属於他?
他还记得发现虫卵时,自己的喜悦和恐慌。
蜮螂飞丝,正邪魔道都忌惮,足以灭世的大杀器,若真能为他所掌控……他既畏惧,又渴望,畏惧那活死人蛊的破坏力,又渴望那毒蛊的强大威力。
他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始终不敢动手,直到被盛世安一剑斩成两段,差点魂飞魄散,才终於下了决心,他小心翼翼的尝试,一次又一次的试验,最後破釜沈舟,用了禁忌秘法,牺牲了原本的本命蛊,才得以重新培育出来的新一代本命毒蛊,怎麽可能会不属於他?
他想咆啸,但捏在七寸上的手,却让他半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喔!不不不……其实不应该这麽说,应该说,蛊是属於你的,不过你,却是属於我的。”那声音笑了起来,“若不是你还有那麽一点用处,你以为你能进的了那遗迹,拿得到那蛊卵?”
什麽!他不敢置信,难道他在那遗迹里得到的一切都是这人的算计。
彷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麽似的,那人接着又道:“还真是得亏了你,我才能得到这麽一个大杀器,虽然你这人蠢了点,不过这养蛊的功夫,还真真是没话说,总算没让我白花那麽多时间在你这蠢货身上。”
【那是我花了无数心血才养出来的本命蛊,是我的!我的!不是你的!】
虽然这麽想着,但内心深处他隐隐约约的知道,那个人,是真的能够操控他精心培育出来的毒蛊,他不明白为什麽,那明明是他的本命蛊啊!为什麽那人能操控它?如果他能操控它,那与毒蛊本命相连的自己是不是也……
因为这样的恐惧,他怎麽也不敢承认,那人说的是真的。
然而事实上,就如同他内心所猜测到的一样,善於养蛊的他,早在当初进入那遗迹的时候,就已经为人所算计,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人的掌控之中。
“唉!蠢货就是蠢货,居然连养出来的蛊都是一样的蠢。”就在他内心震荡的时候,那人忽然开口,“撞不出去,就不会走别的路吗?”
他愣了一下,不明白那人在说什麽,正迷惘的时候,奇异的震荡突然自捏在七寸上的指尖传来,震得他的灵魂都跟着荡了起来,荡得他迷迷糊糊,不由自主的发出号令,号令远方的毒蛊听令行事。
不,为什麽?不,不要……意识渐渐模糊,最终,成了一片黑暗。
而在神秘人的手上,则多了一只奄奄一息,却温驯无比的黑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