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有这么回事,清词眼珠一转,咳了一声:“是我忘了,我想起来嫁妆里有本《古诗四帖》,想找出来临摹一下,上午无事正好练练字。”
“奴婢去拿。”知微起身就要去翻箱子。
“不用你,素日都是知宜收拾的。”清词心虚,她就是想支开知微,“弄乱了还得重新规整,你去替了她,让她赶快回来。”
知微莫名其妙,这些书籍字帖夫人一向爱惜,必是收拾在书房里的,她找也不是什么难事,做甚么非得知宜不可?
唉!果然在夫人眼里,知宜稳重,自己就是毛手毛脚,不堪重任。
知微有一丢丢失落,仍是脆脆应了声:“好。”
一盏茶的功夫,知宜气喘吁吁回来了,先进书房取了字帖,才进了屋子。
清词先往她身后瞥了眼,见只有她一人,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知宜不明所以,直到清词在她耳畔低低说了一句,她顿时如被火烫了般跳起来,惊道:“小姐,不可!”情急之下,用了旧时称呼。
清词皱眉:“有何不可?”
知宜欲哭无泪,那日她虽是出去买了药,但回来后夫人一直未提,她还暗暗庆幸夫人忘了。但今日怎么又
夫人还如在闺中时那般胆大包天,但子嗣是大事,她不敢胡来,再说一旦泄露了是什么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她斟酌着言辞,苦口婆心劝清词打消念头:“我的小姐,我的姑奶奶!您本身就有寒症,这些年来,诸般仔细调养才有如今。太医的药,您说停就停了,这也罢了,但这避子的药,我去买的时候,老太夫就千叮万嘱不是万不得已,不要用。”
“因这些药极伤身子。您现在随着性子,将来后悔便晚了。”
“老夫人对您事事满意,唯有一桩便是世子至今尚无子嗣。”知宜想不到素日聪明理性的夫人在这件事上犯了轴,子嗣是后宅女子立身之本啊!不趁着世子在京城的这段时间设法怀上,届时世子一去北境又耽搁大半年。夫人本就是高嫁,娘家不能作为倚仗,若是再有其他女子趁虚而入
“后悔什么”已经半凉的燕窝入了口,知宜耳边是孟清词漫不经心的口吻:“我和他,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散了,何必再赔上好好一条人命?”
如石破天惊,知宜惊惶抬头,看着孟清词,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您怎能这般想?”
孟清词今早的情绪格外落寞,而这种心情无人诉说,顾纭不在身旁,只能对着生性沉稳的心腹丫头吐露一二,何况,说服了知宜,知宜才能甘心情愿地去把事情做好。
“世子他另有喜欢的女子。”她语气平淡,似说着毫不相关的事。
“您怎么知道?当真吗?那也那也不能”可怜的知宜一早被灌了这么多信息,显然无法消化。
她想说,世子不是那样的人,但转念一想,世子是小姐的枕边人,小姐必是知道了什么才如此说。一时又想说世子喜欢别的女子又如何,便是纳进了府里,如何能越过了小姐,但她又替小姐伤心,不由得眼圈发红。
一向有条不紊的知宜难得卡了壳。
清词轻声道:“你们是我从青州带来的,若是我离开定国公府,你们必是要随着我走的。”
“小姐。”知宜忍不住,抹了抹眼泪,“那我们怎么办?”
清词叹了口气:“莫哭,我早有打算,只是如今还不到离开的时候,但若是一旦有了子嗣,那便真真麻烦了。你忍心你家小姐我,就这样看着世子与别人恩恩爱爱吗?”
“好妹妹,我做不到的,那样我活不下去。”她沉声道,因前世,她便是这般郁郁而终。
“好。”知宜沉默半晌,似下了决心,“我去熬药。”
“小心些,别让旁人看到。”
“嗯。”
不多时,知宜端上熬好的药,还有一瓶药丸,“夫人,大夫说了,现熬煮的药药效最好。这些药丸是实在来不及时服用的。”
孟清词垂头盯着冒着热气的碗,水面仿佛浮现出沅远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恍惚听到那稚嫩的嗓音一声一声问:“娘亲,你不要我了吗?”“娘亲,沅沅很乖”
一滴泪,猝不及防地滴落在碗里。
抱歉,沅远,这一世,我注定是一个自私的母亲。
清词端起碗,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从心底深处蔓延到舌尖,她拒绝了知宜端过来的蜜饯,疲惫道:“你先下去吧,我歇会儿。“
“药妥善收好,此事先不要和知微说,她是个沉不住气的。”
“我明白。”
知宜轻手轻脚收拾好才出了屋子,阖上门时,她忍不住回眸望了一眼,孟清词支肘倚在圆桌旁,半明半暗的光线下,脸颊苍白到透明,唇毫无血色。
她忽然意识到,虽然夫人说得云淡风轻,但实则,她的难过,是深入骨髓的。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