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哭声。
她太久没有好好看过面前这个男人,刚开始是不能,两人在波士顿别墅中每一次见面都是佯装冷漠的擦肩而过,避开所有可能的眼神接触。
后来是不敢。
等她终于有能力离开美国,获得属于自己的代号后,她和羽谷缈见面的唯一场所就是实验室。
肤色惨白的男人躺在试验台上,被抽出一管又一管的血液,注射进连宫野志保都不知道效果的试剂,大多数时候由她亲自动手。
至于君度的身体检查,其实是不归她负责的。
不过灰原哀去看过。
检测项目和贝尔摩德那个女人差不多,不过当夜幕降临,那位神秘的魔女离开后,他会被带到另一个地方。
作为组织花费巨大力气培养出来的暗杀人员,他需要定时检测身体是否仍然保持在最灵活的状态。
那是间空房子,惨白的灯就掉在正中间,唯一的装饰大概是房间中央的那个铁箱。
她曾经在监控画面上看着那人怎样一点点将自己塞进狭小的囚笼当中,然后会有带着口罩的实验人员进去,关上柜门,打开旁边一排出气口,免得那人闷死在里面。
她唯一去看的那次好像并没有赶上什么好时候。
羽谷缈选的姿势不对,尚未等调整就被人从外面关上门,第二天出来时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添的新伤撕裂的,男人从箱子里钻出来,赤足踩在地板上。
他脸上没什么情绪,看不出喜悲,也无法从表情判断身上的伤有多严重,被固定挤压了一晚上的四肢僵硬,走路只能一点点往前挪。
但他偏偏没有扶靠任何东西,全靠双腿支撑着往前走,动作慢,却很稳当,不知道哪里的伤口流出的血顺着裤管下来,染脏了脚,在地上留下一串血足印。
她恍着神回想起之前的一幕幕景象,男人却先一步动作,将她抱在怀里。
羽谷缈的体温一直很低,露在外面的皮肤冰凉,只要抱得紧了,贴的近了,才能从衣料中慢慢地晕出一点温度来,很低,不仔细搜寻的话很快就会消散,灰原哀却甘之若饴。
她努力将自己小小的脸埋在对方怀里,重新变回小孩后,她终于可以再在拥抱时将额头抵在蹲下的那人侧颈里,羽谷缈感觉自己的颈窝很快就湿了一片。
他摘下手套,冰凉的手指抚摸在女孩的头上。
“胖了。”羽谷缈简短地评价道,带着笑意,那双冷灰色的眼睛比月光还明亮。
这个人在大多数时候像一条毒蛇,冰冷又残酷,在一些特定的时候会允许人摸一摸自己冰冷的鳞片,连微小善意都必须要藏着掖着才能释放出来。
唯独在她这里,那人会直接把仅存的那点温柔掏出来摆在明面上展示给她看,眼角都带着柔色。
灰原哀被他这句活弄得哭笑不得,眼泪还在往下落,嘴角却已经勾了起来,她握住那人的手腕,摸到了一圈纱布,脸上的笑容再次僵住,着急地探头查看。
“已经快好了。”男人这样解释道,将伤口向后藏了一点,又引开话题,叮嘱道,“尽量待在人多的地方。。。。。。你该回去了。”
说罢,羽谷缈重新戴上手套,用手轻点了一下对方胸口佩戴着的徽章,那个阿笠博士制作的侦探徽章正一下下闪着红光。
女孩因为那句‘尽量待在人多的地方’皱起眉头,她将快要脱口而出的疑问咽下后,按开徽章。
“小哀——你去哪里了?”吉田步美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哎,小哀啊?”阿笠博士紧随其后说道,“我们该回去了。”
听见老人和蔼的声音,羽谷缈忍不住弯起眼睛,他将女孩被风吹乱的头发轻柔地别在耳后,声音轻的好像能被海风吹散,“去吧。”
灰原哀紧紧拉住他的袖子。
这样任性的举动让男人眼中的笑意更深,随后,他想起那天晚上自己被诸伏景光从柜子里拽出来后,将头埋在那人胸口上的场面。
。。。。。。当时那个家伙不会也是这样看自己的吧?
他顿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只用手指蹭了一下女孩的眼角,那里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羽谷缈想说出什么宽慰的话,但是犹豫许久,还是将那句快要脱口而出的‘会见面的’换成了一句不知指向的话,“会好的。”
他没说这个指的是什么,指的是谁,指的是什么事情,只说会好的。
灰原哀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什么隐晦的含义,拽着对方袖口的力道反而加大,男人有些无奈地握住那只小小的手,“该走了。”
女孩皱起眉头,两人在船尾僵持了半天,终于以她松开手为告终。
羽谷缈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