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
天已大亮。
窗外的阳光很是刺目,扶渊眯眼望去,看到一个削瘦的背影,在摆弄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
扶渊不禁苦笑,好生熟悉的场景。
“那个……咳咳……”扶渊挣扎着起来。
“上神醒了?您先用些饭,然后好把药吃了。”那太医对扶渊倾身一礼,便出去端了早饭过来。
清粥小菜,尚且温热,倒也可口。
“二爷的手艺。”扶渊赞道,“对了,二爷呢?”
“回上神,师父在院里练剑呢,我去请他过来。”年轻人对他向来是神色恭谨,无丝毫怠慢。
“哎——不用不用,“扶渊拉住他,“我就是无意思想找个说话的人,就不烦他老人家了,你忙你的,就便儿陪我说说话行么?”
“是下官的荣幸。”他腼腆一笑。
“我叫扶渊,你呢?”扶渊的名字九重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表示一下对对方的尊重。
“下官常令。”他倒也不客套,绕到桌子后继续整理那些药瓶去了。
“令者善也,好名字。”扶渊看着他,希望能从他脸上再看出来些什么。
“上神谬赞。”无奈常令生性谨慎讷言,又是医官,什么也没叫扶渊瞧出来。
“常兄,咱就别下官上神的了,”扶渊笑道,“我同你师傅一样,也从来不拘于这些虚名。”
常令笑笑,应了声是。
“你在太医院多久了?又是何时拜入二爷门下?以前常常听二爷夸你,说你日后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扶渊放下粥碗,就要喝药。
“再等一等,过一刻钟再吃药。”常令拦住扶渊,收了粥碗。他见扶渊没什么架子,自然也放松了许多,“其实也没师傅说得那么厉害,师傅他老人家什么脾气你也知道,喜欢就说得夸张些,不喜欢就骂个狗血淋头。我在太医院十五年了,起初只是个打杂的,后来……因为您的事情,我才忝列门墙的。”常令觉得有些抱歉。
“哦,那不用谢。”扶渊挥挥手,表示他毫不在意。常令不需要抱歉,至少在这件事上,“不过我倒是有些意外,二爷这个性子,倒会收你这样板正的弟子。你不知道,当年我求二爷收我为徒,他都不肯,嫌我没个长性,软磨硬泡好长时间,也只是教了我些皮毛。”
“哪里是嫌上神,想来也是碍于您的身份。”常令微笑,依旧腼腆。
“嗨,他怎么会在意身份。不过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我当年也是想着技多不压身才想着学的,结果现在,真是快久病成医了。”扶渊也笑,放松地与常令说闲话,“话说常兄你是哪里人,我听着口音像天南人。”
“我是云都人,的确是南方。”
“唔……云都……对了!”扶渊眼睛一亮,“云都遮月侯!听说遮月侯与二爷的医术不分伯仲,你该不会是……”
扶渊的那些丰容丹,就是在遮月侯那里死皮赖脸软磨硬泡得来的。
“没有没有,上神你想什么呢。”常令急红了脸,“我就二爷一个师傅。不过当年太医院优先录取我,的确是因为我来自云都。”
常令最后一句放低了声音。
“哦,这样啊,”扶渊到不甚在意,他往后一靠,歪在榻上,仰头看着房间的吊顶,“不逗你了,说正经事。你可知我昨日为何要羊入虎口然后落得一个如此凄惨的下场?”
“……不知。”光听扶渊的形容常令就觉得无法回答,但隐隐的,他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我来救人。”扶渊道。
“救人?”常令松了一口气。
“是啊。”扶渊转头,直视常令的眼睛,“我来救一个,前日帮人毁尸灭迹,马上就要被灭口的弃子。”
常令后脑一凉,很长时间没有缓过来。
他看着扶渊,眼神呆滞;扶渊也在看着他,很是平静。
“上神饶命!上神饶命……”常令扑通一声跪下,头叩于地,人抖得像个筛子。
“本上神是来救命的,常兄何来饶命一说?”扶渊学着钟离宴环臂于胸,忽然很想笑,但又觉得不好笑,便抬起头来研究屋子里的吊顶,“不过嘛,之后你肯定是要死的,前日你姑母不是说过,要诛九族呢。”
扶渊起身,指着上方的虚无,道:“只不过不是本上神要取你狗命,是这九重天十二天律!”
他指着头顶,那有他研究许久的吊顶,也有其上的苍天。
常令抬头,脸色苍白如纸。
“跟我走一趟吧。二爷这里也不安全,在入死牢之前,先在连远殿屈尊一段时日吧。”扶渊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