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继续前行。
丁虎的身体每况愈下,水土不服的状况也愈发严重,开始上吐下泻,后来干脆吃不下东西也吐不出东西,人是明显的消瘦下来,一直吊着一口气,只能躺在马车里听天由命,耳朵里听得到外面的那些动静声音,却无能为力。
成副将逐渐取代了丁虎,在军中发号施令,随着他手中权力的稳固,对红灵公主也没了最开始想要掌握权势时的尊崇,不过知她在天禹以及皇太后身边的影响力,也没怠慢便是。
魏西溏对他倒是恭敬有加,一如既往。
如今的成副将依旧是成副将,不过他多了个领头的作用,只是他没有拿到丁虎手里的虎符,不能调兵遣将,是以一直留着丁虎不敢下手。
面对着首领重病,甚至连马都不能骑的状况,看清局势的其他几个小将领,自然都在最短的时间内表明立场,站到了成副将这边。丁虎倒霉就倒霉在他一病不起这事上,否则其他人绝对会坚定不移的是他的人,毕竟他优势明显,摄政的皇太后又是他近亲,权势滔天,不是成副将可以比的。只是如今虎落平阳,离金州越远,他的优势就越小。
外人眼中的魏西溏,依然是代表着的天禹祥瑞的凰女,更多的士兵都说丁虎如今的下场是因没停凰女劝阻,所以才早了劫,如果那天他不强行行军,也不至于淋雨惹出祸事。
成副将的态度对魏西溏的转变都这样大,对丁虎自然也更大,开始还算恭敬,随着行程越久,离金州越远,他手中的权势愈发稳定,对丁虎的态度就越恶劣,到最后俨然是以主将自居,开始逼迫丁虎交出兵权。
丁虎虽没什么大本事,就是仗着皇太后的势得瑟这么一回,运气不好落此下场,不过他还知道虎符决不能交出去,一旦交出虎符,则意味着三万大军落入成副将的手里,哪怕他现在就挟持凰女另起山头,皇太后也无能为力。
丁虎思来想去,虽然坚信自己的病一定能好,不过在他实在无力保护虎符的时候,他在魏西溏派过去的侍女喂服他喝药的时候突然说了句:“待会如果公主身边无人的时候,请公主过来一趟……不要让成之袆知道……”
侍女什么话没说,只是喂他喝了药,转身退了出去。
魏西溏听闻侍女传话,坐在帐内未动,半响才道:“知道了,待本公主闲时,自然会过去探望将军。”
成副将对于红灵公主恭敬的态度很是满意,红灵公主在军中落了个平易近人体恤将士的名声,自然有她的拥护者,这是成副将随军多年没做到的,一不敢对公主明面上大不敬。平时行军途中公主若有什么事需要援助,成副将也是一一满足。
公主心善,即便丁将军如今躺在马车上不动,她也时常去看望,成副将只会叫自己的亲兵站在马车外面听里面的对话,从来不会横加干涉。
大军原地扎营,魏西溏进入丁将军的帐篷,“将军可觉得好些了?”
丁虎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公主有心,本将还是老样子。”
魏西溏看了眼旁边搁置的粥,道:“将军不吃些东西也不行,还是得吃些东西。”
丁虎朝着大帐的门看了眼,魏西溏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有些话不要说,大帐门口站了成副将的人。
丁虎的脸色变了变,半响才开口:“也不知……上次请成副将代笔的信送到没有,如今军中无将……也不是办法……”
魏西溏笑笑道:“成副将待人友善,对本公主照顾有加,进出都有他的得力亲兵护着本公主,十分尽心,将军可托成副将代为领兵。”
话里明着说是成副将对她十分好对她放心,却也告诉丁虎她如今也是被成副将的人看住,心下多有不满。
丁虎还是没说旁的,跟红灵公主说着闲话顺带吧成副将夸了一通。可怜一直以为成副将是自己的心腹,却不知他的这个心腹早已有了自己的心腹,而他不过成了他的绊脚石,一直没除他,完全是为了虎符。
只是魏西溏再一次去看丁虎时,丁虎偷偷塞给她一封信的同时,还把一个装着什么东西的锦袋交给了魏西溏,嘴里依旧说着无关边际的话。却在她要离开时候,压低声音说了句:“虎符托付公主,信务必送出……”
魏西溏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拆信,想必这封信了丁虎是拿命在写,信中阐述路上状况,自责自己未听公主劝阻强行行军,如今身染重病,成副将狼子野心,大有取代之意,公主被成副将握在手里,变相软禁,为防止兵权外落,先把兵权偷偷交于公主保管……
丁虎在信中对公主大家赞赏,自然也是怕公主不愿替他送信,毕竟如今军中唯一说得上话的人只有这个柔柔弱弱的凰女,其他人不是被禁止跟他接触,就是倒戈站到了成副将那边。他不抓住最后的希望,自然是死路一条。
魏西溏觉得丁虎不算糊涂到家,虽然没有领军出征战场的才能,不过想保命的心思倒是不少。
信,自然是被她派人送出,一路随行的除了夜惊鸿,还有个以普通士兵身份隐没在大军里的白千,魏西溏的入夜放出暗号,那盏每到夜晚才会挂起的小灯从马车的前檐挂到了后檐,白千便出现在魏西溏的面前。
“两日之内务必送到金州,皇太后回信务必五日之内送到西关,来回加两百两,事成之后可得五百两。否则以违抗军令处斩!”这是魏西溏交出信时的话。
白千这个贼从来都是有钱的就是大爷,只要给他钱,让他抱大腿喊祖宗他都愿意,他擅长的就是来去自如的轻功,如今这活倒是完全适合他。总比到人家偷东西容易的多。
而路上各大驿站的马匹早已被付铮安排好,白千牵着马悄声无息的离开大军,直奔下个驿站换马。
白千带着信朝着金州驶去的时候,夜惊鸿和他带着的那封信半道被付铮派去的人截住,没往金州赶,却是反方向被带回了西关大营。
在护送凰女的大军距离西关还有七天行程的时候,夜惊鸿和信也到了西关,那封成副将代笔的信也落入付振海之手,虽然落款是丁虎不假,印章也是,可这信的内容着实可疑,哪有将领一病就主动交权的?若有领权这人有一点野心,交权这人是必死无疑。
付振海看了夜惊鸿一眼,这人面相长的倒是不错,只是气质不像军中之人,哪怕穿的是个普通小厮的衣裳,也遮掩不了他身上那股风流气。
他突然拔剑直接搁在夜惊鸿的脖子上:“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冒送丁将军的信?”
付铮朝着夜惊鸿看了眼,夜惊鸿接收到他的眼神,直接往地上一跪,道:“付将军火眼金睛,小人不敢隐瞒。小人并非军中之人,而是红灵公主的家奴,陪同公主出行。此封信其实是红灵公主叫小人送的,护送公主的三万大军被成副将握在手里,公主和丁将军均遭软禁,丁将军重病在身,行动不便,公主是个弱女子,每日只能听凭成副将指使。成副将自己提笔写了信,逼着丁将军落了款,也抢了将军的章,他要派人送信,公主谎称小人脚程快,可早日让他拿到太后懿旨领到兵权,他还派了其他几个士兵看着小人,不过被小人摆脱了,然后就碰到了这几位军爷……”
那几人是付铮身边的人,付振海看向付铮:“铮儿,你这几人怎会在前往金州的路上?”
付铮道:“回父亲,孩儿在西关集市上碰到好些好玩的东西,想给母亲和家中兄弟姐妹送些回去,他们回来的路上便碰到了殿下的这个家奴,得知是要来西关的,这人便提出同行,等他见到了孩儿,才询问谁是这里最大的官,说是替公主求救的。”
付振海点头,仔细看了那信,又把信递给身后几个幕僚,那几人认真辨认后,纷纷点头,那印章确实是丁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