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温凉,慵懒地爬过凤鸣山,然后休憩在山脚下的宅院里。
这座宅子坐北向南,修建得非常方正,前厅是一个很宽阔的院子,却空空荡荡没什么建筑,只在略靠北侧有间高大的主屋,两边是东西两扇厢房。
在某间厢房里,某位训练虚脱的少年,又一次在酣睡中被抬进了房间。小三小五两位女孩子小心翼翼地脱下少年满是汗迹的衣裤,温柔地将他的身体摆出利于睡眠的姿势,最后又细心地给他掖好被角,这才轻轻退了出去。
今天是满月,很快便是午夜了…
这个时候,少年头上的白色发带突然间活动起来,绳结自行解开,整条发带如流水一般在少年发间盘绕舒展,然后向着空中的圆月使劲伸张着,仿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静谧的夜色里,传出一道极为轻微却极为动听的少女声音:
“呵…啊…睡魔退散…”
发带的一端慢悠悠地人立而起,还残留着些许睡意,细细看去,已然变化成了不知是什么种族的样子。
只见她身上披满苍青色的细鳞,头顶长着两只细嫩的尖角,四只脚爪小心地蜷着,尖利的指甲早已缩进那些柔软的肉垫里,那只奇特模样的小脑袋上,一双大大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熟睡中的少年,那如水波般荡漾的目光中,蕴含的是仿佛可以融化山海的怜惜与眷恋,然后她温柔地重新匍匐在少年枕边,很是陶醉地呼吸着少年的气息。
…又是一个月没见面了…御…你还好吗?
风儿调皮地吹开了帘纱,更多的月色照亮了厢房,也照亮了发带和少年,原本的两条流苏现在已化作两条纤细的须,不过却被微风吹进了少年的耳朵里,熟睡中的少年无意识间伸手揉了几下,两条细须被揉动了好几圈,连带着整条发带都给绕成了螺旋似的样子,不过她却强忍住了晕眩,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少年翻了个身,继续睡着,她才小心翼翼地飞离,游动在铺满房间的月色里,身上的细鳞一张一合,仿佛在吞吐着月光一般,渐渐的,整个身体都焕发出明月般的色彩…
她就这样飘游了一会儿,便迫不及待地重新飞到少年床边,方才汲取的月光自鳞片下流散,整条发带开始变得皎洁明亮。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不断变化着,过了很久,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这才显形出来。
她轻轻爬上床,慢慢地从背后贴上少年的身体,如雪一般的玉臂一点一点试探着从少年颈下那点空间伸了过去,温柔地环住了少年。
少年睡得像个婴儿,她需要时刻不停地微微调整,才能跟随住少年胸膛的起伏而不至于被他察觉,她就这样维持着吃力又怪异的姿势,和他一起呼吸着…
对这位发带女孩来说,与少年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都是她心中最为珍贵的宝物!
她无比珍惜如今每个满月才有的这一点点的依偎时间!
哪怕这样勉强化形给她带来的是持续不停的剧痛,哪怕他现在已经忘掉了自己的存在,哪怕即便他记起来,她也只是他用心血养育出的灵物——那条发带而已…
很快的,十几秒钟过后,月光中的能量耗尽,一点微弱的亮光闪过,她重又化为了那条发带,只有头部还能勉强维持原形。
“时间不早了,该去见婆婆了…”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房间,向婆婆的屋子飘去,她的速度不快,连一点微风都能让她摇晃起来,非常吃力的样子。
婆婆在屋子里已经等了她不短的时间了,见她飘过来,连忙伸手一招,一股柔和的风系元素包裹住她,悬停在婆婆面前。
“爱琳,身体这么弱,就不要再勉强化形了!”
婆婆异常怜惜地说道:
“你的病刚好没几年,能活下来已经很幸运了,现在还失去了最重要的力量源泉,就算是龙族里面体魄最强的苍龙一族,一辈子都很难生长回来的…”
…爱琳!原来她就是爱琳!将自己最为重要的东西毫不犹豫奉献出来的爱琳!
发带的一头使劲摇晃着,可爱的动作透露出无与伦比的坚定。
“不,婆婆,不用担心我的!”
爱琳永远都记得,自己曾经是怎样的虚弱,在她还是一枚龙卵的时候,便连心跳都几乎听不见,她是万般无奈之下被苍龙族长——自己的父亲敲破蛋壳取出来的!
她本应是苍龙一族最受宠爱的公主,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是出生后,族人们几乎倾尽了所有心力,尝试过所有方法,都没办法让她成长,就连最基本的生存她几乎都做不到…
如果继续这样虚弱下去,等待着她的只有死亡这唯一的命运!
就在她奄奄一息,意识几乎就要消散的时候,她被送到了少年的身边!
有生以来第一次,她感觉到了生命的温度!很久以后她才明白,那是少年汩汩流淌的心血,被她饿到极限的身体所吸收,一点一点弥补着她亏空的元气…
从那以后的上千个日夜里,少年不知道喂给她多少珍贵的心血,她也不知道多少次感受过少年血液中那种神圣,不,何止是神圣!那样清澈、那样明净、那样纯粹的善良,仿佛在照耀着整个世界,也照亮了她的心底…
…尽管她在少年的记忆中,只是修炼生涯中初次培养的灵物,只是那条白色的发带而已…
但是陪伴着少年的那段时间,少年每天的欣喜,每天的寂寞,每天的汗水和成长,一点一滴她都在细细品尝着、感动着,就连那个无比黑暗的夜晚,她都始终陪伴在少年的身边,一刻都没有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