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首看着众人模样,眼神中露出一丝迷醉,看向张伯辰继续道:“此乃末波公之事,非贫僧一人所知,令支城便在眼前,贫僧岂敢妄言?”
不知道为什么,法首虽然所说十有八|九是真,然而那一副沾沾自喜的姿态以及围观众人痴迷的眼神,却让张伯辰隐隐有些厌恶。
在记忆之中,后世除了某些比较顽固的国家以及极为落后的地区,已经很少有********的政权。因为政教分离是主流,大家的共识便是:让宗教的归宗教,世俗的归世俗。
他学识有限,只知道佛教诞生在印度,然后被一些信徒从西域传入中原。最后与本土儒教和道教相互融合,成为中国文化的一部分。至于是何时传入中国的,他却没有概念。
然而不得不说,在当前的乱世之中,百姓朝不保夕,随时会死于混乱之中,秩序完全被破坏。即便是各大势力内部,亦是以力为王、强者称雄。百姓面对着身为蝼蚁的现实,这些和尚的说法对他们有着极大的吸引力,煽动性无疑是非常强的。
张伯辰不由有些悲哀,这是基于乱世的无奈。乱世之中,每个人在内心深处都渴望光明,却不得不面对在黑暗中沉沦的现实。
认真算一算,三十四年前,八王之乱如火如荼,仿佛要将整个大晋帝国烧成飞灰才会罢手。就在这一年,饱受战乱之苦的晋惠帝司马衷将年号改为了“永安”,然而讽刺的是,天下不仅没有就此安定,反而就在这一年,匈奴刘渊以复汉为名,于左国城建立汉国,在“八王之乱”的余烬上又加了一把火。
三年以后,司马衷被东海王司马越毒杀于洛阳显阳殿。谥号为“惠”,是为孝惠皇帝。
柔质慈民曰惠,宽裕不苛曰惠,子爱困穷曰惠。作为历史上有名的傻子皇帝,张伯辰即便学识不多,亦知道他的“何不食肉糜”的典故。
司马衷做了十六年皇帝,却成为大晋帝国衰落的转折,自己任人摆布,没有一个儿子存活下来。得到“惠”的谥号,正是委婉地告诉世人,这是一个软蛋皇帝。
紧接着司马衷坐上帝位的,是他的二十五弟司马炽。即位之初,改元“永嘉”。
四年后,司马炽便被刘渊之子,汉国皇帝刘聪攻破洛阳,成为华夏史上第一位被异族俘虏的皇帝,并在被俘的两年之后,为刘聪所杀。谥号为“怀”,是为晋怀帝司马炽。
执义扬善曰怀,慈仁短折曰怀,失位而死曰怀。司马炽即位于晋惠帝之后,想要维系社稷,力挽狂澜于既倒,最终却为敌所俘,惨遭杀害。
大厦将倾,又岂是一木可支?
嘉,美也,善也。存在如此短暂的永嘉时期,不仅没有因为改元而变得永远美丽,反而成为整个中国历史上最为黑暗的时期之一,号称“永嘉之乱”。
用阳裕在《辽西书》中的说法,就是“神州陆沉”。
司马炽被杀后,侄子司马邺在长安城被推上帝位。然而整个大晋帝国经过几十年的折腾,早已经千疮百孔,甚至连基本的政权运转也无法维持。同样在做了四年皇帝之后被俘,也同样在被俘的两年之后被杀害,死的时候不过十八岁,正是和他现在一样的年纪。
司马邺死后,得到“愍”的谥号,是为晋愍帝。仁慈不寿曰愍,在国遭忧曰愍,使民折伤曰愍。司马邺得到这个谥号,亦可看出世人对他的同情。
就这样,刘渊的这把火,终于将整个西晋烧成了灰烬。统一三国乱世的大晋帝国,仅仅存在了五十一年即宣告结束。
司马邺被杀后,布局江南的琅琊王司马睿在琅琊王氏的辅佐之下,先称晋王,后继帝位,效仿汉光武开创中兴。仿佛是老天也觉得对晋人实在太残忍,在司马睿称帝这一年,先后攻破洛阳与长安,俘获二帝的汉国皇帝刘聪,得病而亡。
刘聪死后,太子刘粲即位。然而仅仅一个月,即被岳父靳准所杀,并得到一个“隐”的谥号。
不显尸国曰隐,陷拂不成曰隐,不明误国曰隐。说白了,就是在骂他当上皇帝后,不干正事,是个十足的混蛋。
靳准杀掉刘粲以后,自称“汉天王”,将都城平阳之内的刘氏宗室,无论男女老少,尽皆斩于东市。匈奴屠各种刘氏宗亲,几乎被杀的一个不剩。与此同时,靳准还掘开刘渊与刘聪之墓,开墓斩尸。并将刘氏宗庙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更为奇怪的是,他又拿出当初攻破洛阳所获得的传国玉玺,对汉人胡嵩说:“自古无胡人作天子者,今以传国玺付汝,还入晋家。”然而胡嵩却以为靳准是试探他,吓得磕头认错。靳准害怕走露消息,只好将之一剑斩杀。
虽然传国玉玺没有送出去,却送出了晋怀帝司马炽与晋愍帝司马邺的灵柩,二帝蒙尘,灵柩终于在靳准的手中得以归葬晋土。
刘氏待靳准不薄,也没有什么新仇旧恨,竟遭靳准如此对待,如此反常的行为,连阳裕也想不明白,只好在《辽西书》中,将之归结为天道循环。
靳准叛乱后,投奔汉国十余年的石勒终于露出獠牙,打着为汉报仇的旗号率军攻打平阳。与镇守长安的宗室刘曜联手攻灭靳氏,将汉国社稷稳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