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扩放下酒碗,扫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知府的脸上。
知府的神情轻松下来,像是完成了一件很棘手的大事。他没理会马扩,只是端起酒碗,慢慢将酒喝完。桌上其余众人也都端着碗,默默将酒喝了。
没人说话,席间一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在知府和马扩身上来回游移。
“知府大人,人也来了,酒也喝了,放人吧!”马扩说道。
“好,好!”知府答应着,没有起身,却斜眼盯着马扩。马扩站了起来,往屋外便走。
知府忽然冷笑起来。
马扩一愣,猛然觉得头有些晕,眼前渐渐模糊起来。他的身子摇晃了几下,眼皮越来越沉,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可两只手无力地划了几下,眼前就忽的一黑,再也没了知觉。
醒来时,马扩只觉寒意逼人。头昏沉沉的,像一段木头。张开眼,四周昏暗,隔着一道门,透进些微光。
阴湿的霉味直钻入鼻孔。只一瞬间,马扩就清醒过来:他被关进了衙门的大牢。
冷风顺着门外的甬道灌了进来。阵阵寒气弥散,分明有几片雪花落在木门上,转瞬不见。
漫天皆白,海州城笼罩在一片苍茫里。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从黄昏开始,一直下到了后半夜。
黎明时分,雪停了。
此时,知府衙门后院的大厅里,依然灯火通明,语声喧哗。
桌上杯盘狼藉,酒坛滚倒了一地,有人趴在桌角已然呼呼大睡。知府面红耳赤,满嘴酒气,仍旧兴致不减,一碗接着一碗灌将下去。
“恭喜大人即将高升!”
“大人老谋深算,饶是那马扩诡计多端,还是着了大人的道儿!”
“只待将丁老三和马扩解往临安,大人就可以静等朝廷封赏了!”
在一片叫嚷声中,知府又端起了一碗酒。他的身子摇晃着,碗中的酒撒去一大半。
“朝廷。。。。。。朝廷里。。。。。。还是有人替。。。。。。替马扩说话的。。。。。。”知府的嘴皮子已经不利索了。
“来,不说马扩了。。。。。。今个老爷高兴,都喝个痛快。。。。。。痛快。。。。。”说罢,手一扬,半碗酒都撒在了身上。
“哐当!”
碗掉在地上,摔成了好几块。
几只乌鸦在厅外的枯树上,喳喳叫了起来。
阳光,洒在海州城。
天气出奇地暖,地上的雪很快都化了。大街小巷,流淌着浑浊的雪水。
东门外。
河面上,一艘大船正系在岸边。一夜涨起的河水,泛着咕咕浊浪,奔流向前。
几匹骏马从河岸疾驰而过,来到了城门下。守城的军兵犹自倦意十足,不停地打着哈欠。待得看清来人的装束,不觉吃了一惊,赶忙站直了身子。
一行四人,俱是朝廷大内侍卫的装扮。走在前面的汉子身材高大,黑面大牙,一双金鱼眼鼓起,面相有些凶狠。跟在身后的一个少年侍卫,眉清目秀,气度潇洒,确有几分书生模样。另两名侍卫一胖一瘦,看去都是二十四五岁的年纪。
“我们是枢密院的,要来海州押送犯人去临安!”黑面汉子声若洪钟。
守门的军兵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连声答应:“是,是!”
“还不快点带我们去衙门!”汉子很不耐烦。
“是,是!上差请!”军兵一边应着,一边偷偷吐了吐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