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想到这里,她也有会些许失落,可是这么多年,她的失落已经堆满了心房,以至于,她甚至觉得,这些失落集合起来,竟然让她的心变得很坚硬。无论是夏莎,是依侬,还是左翼,都不重要了,只有她肚子里均匀呼吸的孩童,才是她的全部。
“欧将军的家人安顿好了么?”格勒长宇问道。
“嗯,不过,欧洋至今下落不明。”曼娜看了一眼格勒长宇的表情,然后慢条斯理地回答道。
格勒长宇又一杯入喉,道:“没有消息,也许是最好的消息。”欧家曾经对柯曼娜来说太重要了,欧洋是欧家唯一的骨血,欧云海是用自己的死来向柯曼娜换取儿子的性命,这场纷争看似就这样落幕,却好像才刚刚开始。格勒康泰与柯曼娜之间的明争暗斗,在酝酿了多年之后,终于全面爆发,可是,这个时候的柯曼娜,损失了欧家的这座靠山,如今,又被格勒长宇削去了后阁的掌管权,她一介女流,又如何能够在这场硝烟里全身而退?
这些年,若是没有她,格勒城会变成什么样子?格勒长宇想着。柯曼娜是他得力的伙伴,他们一明一暗,配合默契。曼娜在朝政上的才华曾被一下子点燃,大放异彩。可她终究只是名女子,在男人杀戮的世界里始终容不下一个野心勃勃的女流。
好在,她知进退,或许是因为孩子来的恰好是时机。
在欧云海的事情上,柯曼娜心里一直怪格勒长宇的决绝,这些人,都曾经为了格勒城江山,不,是为了他格勒长宇王位的稳固抛头颅洒热过血。可是,到最后,当他们需要一点点支持和庇佑的时候,他却袖手旁观,人心最薄凉的时刻,无非如此。
如果有一天,站在绞刑台上的人是我柯曼娜,你是否会执手相救?你是否会为我义无反顾?你是否会记得我为你做的一切?你是否会记得,我曾经,用我生命的全部爱过你。。。。。。。。。
曼娜道:“曼娜有个请求,请王恩准。”
“你说。”格勒长宇道。
“过些时候,曼娜去趟静修寺静养,那里环境清雅肃静,曼娜可以为我儿和王静心祈福。”柯曼娜道。
“静修寺确适合静养,你去那我也安心。这天气,过几天估计会有暴雨,暴风雨来临前走吧。”格勒长宇看着她,他不想表现出太多的关心,那样会让他觉得不太习惯。他和她之间,从不嘘寒问暖。
格勒康泰始终是格勒长宇最大的威胁,这些年来,他们叔侄二人也从未停止过暗战,只不过,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格勒康泰的重心是对外无休止的侵略,他在一次次的战争中得到了满足而且变得异常强大。格勒康泰麾下收编了奇人异事近百人,相国府成了龙蛇混杂之地。他们仗着相国公,为非作歹,欺压百姓,甚至有些人,被格勒康泰拉入朝中为官,使得整个格勒城乌烟瘴气。格勒长宇已经忍了许久,他需要一场暴风雨来洗净一切污垢。为了这个时刻,他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
曼娜两只手握得更紧,道:“我留下。。。。。。”她抬头看一眼格勒长宇,他的表情冷静而平淡。
他握着她的手,温热,似一寄厚重的嘱托。他道:“这次,让我来。”
这些年,格勒长宇的“王”从最初的名存实亡,一步一步的坚持、抗争到今天,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他的势力不断地集聚和扩大,格勒城早已不再是格勒康泰一手遮天。形成以相国公、格勒长宇和柯曼娜的三足势力之间的相互抗衡、相互牵制的局势,接下来,格勒长宇要把属于他的一切,统统拿回来。
柯曼娜于他,似乎很亲近,却又很遥远。她锋芒必露,她对权力的希翼和渴望,已经跨越了一个为人妻者的界限。她并不完全单纯地支持格勒长宇,他们二人之间时常相互博弈,她的企图变得扑朔离迷。
她和格勒康泰素来有恩怨,如今格勒康泰向柯曼娜“挥刀”,与格勒康泰的战斗一触即发,可格勒长宇并不想她卷入进来。他道:“欧将军的遗部,我会重新分配收编,这些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在插手。”
欧云海去世以后,他麾下的旧部按照之前的规定,已悉数收编至孟烨麾下,这些旧部曾跟随欧云海出生入死,英勇忠诚。是格勒城最强大的军队。如今要重新收编,一来,强大的合力会被分解,对于曼娜而言,将失去强大的后盾,二来,相当于是变相的削弱了孟烨的实力,对于一个“将军”而言,这算不算是一种打击?三来,他们跟随欧云海多年,如今易主,是否会被善待尚不可知。
曼娜正好开口,又咽了回去。世事如梦,她本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医女,谁曾想,走到如今的地步。她并没有迷失初心,只是她知道他不爱她,她的所有陪伴和等待换来的只是一场空,她已不再奢求。她知道,在这个无依无靠的格勒城里,她只有靠自己生存下去,不安全感,让她一步一步强大。
如今孩子是她的一切,也是她做任何舍去的唯一理由。格勒长宇的试探,无非是希望她放弃介入朝野之事。如果,他能确保她和孩子的未来,她又何尝不愿意落得一身轻松,可是她深知,他们所处的并非是个普通的家庭,宫廷纷争,瞬息万变,她对自己没有把握,对格勒长宇同样没把握。越是亲密之人,一旦考究起信任来,比任何人都要脆薄。
她嘴角微微一笑,显得并不自然,她道:“一切听王的安排。”
格勒长宇以为她会反对,他甚至下一步该如何周旋的台词都已在心中盘算好,没想到她没有做任何的争取。
曼娜补充道:“妻家只希望,王记得他们在格勒城最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请王善待他们。”她扶着月儿站了起来,又扶着月儿艰难地一点点跪下,她双手举过额头,慢慢屈伸向格勒长宇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