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叔领着宗不器推门进来。
云学林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顿时眉心起皱:“这是怎么回事?”
云筝转头看了一眼宗不器,只见他的衣服上有几处被扯破,嘴角也添了些淤青血痕,眼中的狠厉未消,吓得她连忙又将头转了回去。
原来,宗不器走出云府之后,无意间入了章台街,在满目红袖招摇里失了方向,又和几个刚从妓馆出来的醉汉发生了冲撞,宗不器出手将人打伤,自己身上也挂了彩,被巡检司的人缠住问话,幸好云福庆及时赶到,破财消灾才将事平了。
“去请个郎中过来,再安排个人,伺候不器洗漱安置。”云学林吩咐完福叔,转头看着宗不器,“先好好歇息,有事明日再说。”
连月来奔波逃命,宗不器早已疲惫不堪,简单收拾一番,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身陷火海,火苗撩起一丈多高,正在惊慌失措之时,有两人合力将他推了出去,身后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他的脖子僵硬不能动,喉咙似乎也被人掐住了。
窒息。
心里倏地窜过一阵寒。
有人!
这个念头令他瞬间惊醒,翻身而起,出手如电,一把将人按在了床上。
来人先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开始手脚并用地扑腾,喉中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宗不器定睛一瞬,发现是云筝。
他松开了手,云筝连忙爬了下来,小嘴一撇就要哭。
“不许哭!”
少年坐在床上,冷冷的低斥声在寂静的夜里如有实质,那恶狠狠的语气吓得云筝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你来做什么?”
云筝站在床边,小手纠结缠绞,吭哧了半天,最后不情不愿道:“对不起,我不该用枇杷砸你。”
云筝今晚也是被噩梦吓醒的。
她梦见宗不器被很多人追着打,打得浑身是伤,快死了,爹爹罚她跪了祠堂。她醒来后又惊又怕,于是跑来冰泉阁,看看他是不是真死了。
云筝指一指他脖子上的伤,问:“你还疼不疼?”
“出去。”宗不器面无表情。
云筝撇嘴,瞪了他一眼,挠挠脑袋,眼珠一转,拔腿噔噔噔跑了出去。
月色澄明,中庭的枇杷树在影壁上投下斑驳的树影,四周静寂无声,宗不器呆坐在床上,神色茫然。
忽然听见外间脚步声,抬眼就见云筝又跑了回来,手里还拎着一把团扇。
云筝爬到床上,跪坐在他身侧,举起手中的扇子,对着他的后颈……开始扇风。
外面天寒地冻。
颈后凉风习习。
少年一头雾水:“你做什么?!”
云筝眼神清澈:“我嬢嬢说过,呼呼风就不疼了。”
宗不器盯着云筝那双乌溜溜的眼珠瞧了半天,确认她不是在捉弄自己。半晌,转过头不再理她,继续木然地望着屋中摆设,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石像。
过了一会儿,云筝扇得胳膊发酸,却又不好意思停下,于是换了只手,边扇边问:“你家在哪?你为什么来我家?”
宗不器不理她。
云筝终于有了理由停下,气呼呼地放下手中的团扇,昂着小下巴,蹙眉瞪着宗不器:“你会一直住在我家吗?”
宗不器仍然沉默。
“你爹爹呢?他知道你在我家吗?”云筝坚持不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