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原硕站在茅厕内,从另一侧的瓦片窗户口招来了自己的暗卫,蚊声耳语一番,这才在里头嗯啊叫唤一阵,出来了。
……
京城的夜色正浓,即便是闹市的灯火烁烁,也没有力气抵挡万物的寂默。
沉沉黑幕下,有人提心吊胆,有人却是兴奋难眠。
简臻裹着一件黑蓝的薄棉披风在自己的书室坐定,一想到王家在今夜之后就会破裂崩溃,而自己也终于能从繁琐的事务当中脱身出去,她就难以自抑地感到愉悦。
只是事情还不到最后,她就还不能完全放心。
“你怎么还不去睡?”看着对面的简鸣,她有些无奈道。
恐怕是绣萍无意之间说了什么,才让最近难得一见的简鸣放心不下,又来陪自己熬着。
“你这阵子每天都已经很累了,不用陪我了。”
“我睡不着。”
哪里会睡不着?
每天的活计都能让他累到一沾枕头就睡,无非是担心她罢了。
长夜漫漫,烛火哔啵,难熬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既无法酣睡,又难忍水滴石穿般的未明。
简臻盯着眼前的书看了半晌,什么也看不进去,字倒是都认识,却不知道是些什么意思。
“姐姐?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同样是发呆,简鸣则是看了简臻半晌。
大概是因为潜藏的困倦,简臻抬起头来,一手支着脑袋看他,并不想说话。
他的眼神忽闪了一下,低下了头,看起来相当认真地翻起了他带回来的银饰图册。
这还是她最近难得有时间能好好看一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孤身去策州接白沛盟回来以后,简鸣就变得更奇怪了。
原本只是因为自己的话闹点小别扭,结果回来以后居然比过去更加乖巧温顺不少,甚至还主动离开自己要去做学徒。
原本她还松了一口气,可如今看来,怎么觉得这孩子更粘人了呢?
“你在看什么啊?”
“呃,师傅们设计的银饰。”
说着他就要把册子推过来,急着证明自己没说谎似的。
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随便翻了几页,突然问道:“你不看佛经了吗?那位佛陀送来那么多。”
“我现在还不需要佛经。”
他的目光虽然闪躲,却一次又一次地坚定地看向她。
新墨画就的眉眼被烛火炙烤成深邃又纯粹的黑,然而幽潭中破碎的光火跳动,像是倒映出了另一个世界的烟火,灿烂、热烈。
有时他自己也觉得不忿,怎么自己一向难以捉摸的心事,一到简臻面前就藏不住了?
可另一边又希望她真能一眼看破自己的所思所想,而后凡此种种,听凭她发落。
“斩断执念与欲望会消灭痛苦,同时也会消灭欲望得到满足时的快乐。这不是姐姐也认同的吗?可能我还没有痛到那个地步,并不想灭执。”
简鸣一只手拈着书页,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道:“而且……既然心不在这上面,又能悟出什么佛法呢?倒不如不看。”
“除了灭执,其中还有许多大智慧的,倒是不妨学学,说不定会用得上。”
散漫说完后,她又突然警觉。
简鸣从没说过他想干什么,小的时候他总是答要做她的帮手,后来她没怎么问过,总觉得孩子大了,不能管太多不是?
可是,他是有什么欲望?能让他拒绝与她同行,特地留在京城去与佛陀求教?此时甚至还大有要和佛经隔绝的态势,生怕一沾,自己的欲望就要灰飞烟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