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里坡城隍陡然就从床上坐起来了。
他穿上了官服,连夜到奔着那个教书先生家去了,别的没管,先把那个教书先生后院里的咸菜坛子给找到了。
里面有一百两金子。
审了那个教书先生——都不能算是审吧,已经被收押起来的教书先生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说自己一时糊涂,酿成了大错,本来那个沈富贵说好了只是托词把她休回去,为了名声,谁也不惊动,私了,不会有什么危害的,而且劝教书先生,我把她休回去,你们俩本来就是真心相爱的,不是正好在一起吗?教书先生对那个妇人其实也真有心,奈何家庭地位差距那么大,当初就被强行拆散,他根本也配不上。
被沈富贵这么一说,谁能不动心呢?
可他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那个妇人竟然给收到了大狱之中,这会儿教书先生才知道自己是上了当了,有心想去翻供,可那个主管的官儿,也就是那个仲麟说,你要是翻供,就说明你心里就是有鬼,别是为了保那个妇人,自己要承担黑锅,同时又对沈富贵反咬一口吧?
再说了,你要是翻供,之前就算你做假证,同样要罚你——以后你出了大牢,这辈子也考不到什么功名了。
教书先生很后悔,可是他也没其他的办法——因为之前的口供,倒是人证物证俱全,他现在说出真相,反倒是无凭无据,出口诬赖。
现如今九里坡城隍亲自过问,又把钱给找出来了,这个教书先生自然就把事情说了一个清楚。
九里坡城隍大怒,把沈富贵和那个想当主母的丫鬟腊梅也一起叫了来,找人一看,腊梅确实有了身孕,自然是沈富贵的。
这事儿全翻了个盘,那个妇人算得上是沉冤得雪,可惜,人已经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九里坡城隍处理完了这些事情,阴沉着脸,去找小舅子仲麒。
小舅子这天没去衙门,而是按着昨天的约定,找了看雪景的船。
九里坡城隍赶到的时候,不明真相的夫人跟小舅子都穿着暖和半旧的棉斗篷坐在了船上,招呼他上船喝酒。
这个事儿,就算自以为无所不能的九里坡城隍,也忽然觉得自己可能不好开口。
他上了船。
一路上,雪景银装素裹,夫人和仲麒两个都挺高兴,仲麒更是诗兴大发,还来了一个咏雪诗,倒是豪气干云的,他回头看着九里坡城隍,说道:“我以后,也会做一个兄长这样的好官。”
“你以后,没这个机会了。”九里坡城隍觉得自己的双唇都是僵硬的——也许是天太冷,冻硬了吧?
仲麒和夫人都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九里坡城隍喝了一口温热的花雕,润了一下唇齿,这才把那个案子说了一遍:“我说过,让你仔细清查,可现如今,冤假错案,害死了一个无辜的民妇,咱们当朝律法有多严格,你不是不知道。”
看意思,事情闹得这么严重,那个仲麒就没办法继续当官了——恐怕,还得负担什么连带责任。
“咣当”,仲麒手里的酒杯一下就掉在了船上,酒香宜人,热气氤氲,笼罩起了一层白雾,他盯着九里坡城隍:“兄长……我……我其实……这件事情,能不能压下去,你知道我,我一心为民!”
夫人不敢插嘴,但也是满怀希望的看着九里坡城隍,希望他能网开一面。
看来,九里坡城隍不检举,事儿不会曝光。
“一心为民,不是这么个为法,”九里坡城隍冷淡的说道:“那是一条人命,事情不能这么算了。”
“可这不是仲麒害的,是那个沈富贵害的!”夫人终于是忍不住了:“你已经找到了这个沈富贵,不就已经帮着那个女人伸冤了吗?仲麒他……也不是故意的!”
“可执掌百姓生杀大权,给他们主持公道的,不就是我们这些官吗?为官不为民做主,还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九里坡城隍真是铁面无私,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
“你倒是铁面无私……”没想到,夫人倒是勾起嘴角笑了:“你敢说,你不是怕仲麒的事情,哪一天东窗事发,影响了你的名声?”
卧槽,别说,照着九里坡城隍的那个脾气,还真没准。
九里坡城隍瞪大了眼睛:“你懂什么,你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