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视线落到某一行字眼后,松田阵平的戾气忽然消失了。
仿佛岩浆冷却,凝固成缄口无声的顽石,他一瞬间丧失了愤怒与悲伤的能力。
最该知晓真相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救了那些人,可直到最后,都没有人救他。
--
没有葬礼和墓碑,公寓一夕之间变得空空如也,所谓的家属如人间蒸发,再也找不到痕迹。
松田阵平被强制放了三天假。
离开那间会议室的时候,他只留下了一句话——“我会继续查下去。”
哪怕寸步难行,哪怕阻力就来自于警视厅内部。
五月底,从警视厅回公寓那条路上的樱花已经凋谢了。
褪去了烟粉樱花的树枝上生着小小的或深或浅的红色果实,新绿的树叶间晃荡着漏下阳光的碎片。
人行道旁的红灯亮起,路口站着三三两两的行人。
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老人,拿着黑色公文包出外勤的上班族,穿着绀色制服结伴出行的学生。
松田阵平缀在队尾,双手随意插在兜里。
也许是今天心血来潮戴了墨镜的缘故,如此色彩鲜明的世界通通染上一层阴翳,连阳光落在身上都无甚差别。
他身侧几米忽然传出小孩子清脆的笑声,这不掺丝毫杂质的欢乐引起了松田阵平的注意,侧目望过去,果然看见了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孩子兴奋地朝路口跑过来。
小孩子手里举着个和他一样高的风筝,上面印着大大的卡通笑脸。他跑得太急太快了,眼里只有风筝,没发现散开的鞋带,踩着绊了一跤。
风筝啪掉在地上,摔倒在地的男孩发懵地呆了四五秒,后知后觉,嘴一撇,哇的哭了出来。
“翔太!不是告诉过你别乱跑的吗!”
大概是孩子妈妈的短发女人从路旁一家店里跑出来,急急忙忙过来查看伤势,发现只有掌心被擦出一道红印后松了口气,“不痛不痛,牵着妈妈的手一起回去好不好?”
“下次不要再突然跑掉了,”女人拉起孩子的手,忧虑道,“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家里人都会担心你的。”
男孩抹了抹眼泪,乖乖点头,“对不起妈妈,我下次不会了。”
他捡起风筝,不敢再举着跑了,只好紧紧抓在手上。绸布被攥出褶皱,印着的笑脸扭曲变形,落在别人眼里的形状像极了一个泫然欲泣的哭脸。
【“以后不要突然消失那么久了,别人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嗯。”
“谢谢你,阵平。”】
绿灯亮了,路口等候的行人陆续走过人行道。松田阵平站着没动,沉默地盯着那对母子。
他的长相本来就不是平易近人的温柔系,暗不透光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余下另一半线条在日光中冷淡地绷紧,显出不近人情的攻击性。
在他不说话地盯着谁时,这种特质尤为明显。
年轻妈妈瞥见了他,有些害怕地抱起脸上泪痕还没干的孩子快步离开了。
松田阵平有点想笑,事实上他也确实笑了出来。
真傻。
不管是天真地抱有期待的自己,还是没能信守承诺的某个人。
路过的行人惊诧地对路口行为莫名的卷发青年投去视线,闪过很多猜测,但没几个人敢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