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从天而降的血柱来得何其突兀,又自磅礴得势不可挡,当真所向披靡!
宛若开天辟地第一道惊雷,轰然间震耳欲聋,那几近不可阻挡的宏大劲气爆炸开来,掀起气浪层层滚荡开去,饶是呼延与罗汪这等堪比圣境的强者,亦在这爆开劲气之下立身不稳,如化白纸帛巾被吹飞千丈开外,各自胸闷踉跄,竟连余散的些许威压也如扛山岳,险些瘫软跪倒下去。
“这是……何方圣人?”
呼延满面震惊,而那罗汪肉身僵直,正自艰难抵挡着这圣人威压,神色凝重又复惊疑,暗自恼怒道:“哪位圣人竟如此不讲规矩,无来由插手此事……救了那贼子一条小命,却坏了我的好事!”
这突如其来的强横一击,令二人皆俱忌惮,不明来人身份,自是对峙不敢擅动,朝那血柱落地之处凝神望去,自是欲图尽快看清来人面容。
数息之后,那迷蒙尘埃、沙石、狂风渐至落定,便有一道高瘦身影渐至清晰,待见得一袭星月长袍,白布鞋士子巾,却是个神色儒雅慈善的老宿,面容红润饱满,似是鹤发童颜,轻轻拍打着未曾沾染尘土的裤脚,浑浊又似深邃的一对老眼随意扫过二人,却叫二人身形猛震,讶异非常。
“……史先生?”呼延喃喃疑惑。
那罗汪瞪眼惊诧瞬息,随即急忙朝老宿躬身作揖,恭谨道:“见过史先生,不知是有何事,竟然劳动史先生亲自到来?”
说来奇怪,这老宿二人竟都认得,乃是常在飞升血池畔打盹的那位,负责将飞升者记录在侧,亦是唯一一位得以时常陪伴魔祖的魔道人族。
呼延一万五千余年前,那时他徒儿破千军飞升,他去参与争夺时也曾见过一面。
世人只知他名为史记,却因他平日里低调,若非陪在魔祖组殿中,便仅能在飞升者到来时,在血池畔见得他的踪迹,从未显露过本事,是以实力神秘莫测。
但不知为何,魔界十一位圣人道祖,倘若何时遇上这史记,任是何等桀骜之辈,亦会朝这位老先生恭谨作揖,见不到一丝脾性,自是让世人对其推崇备至,不敢轻忽怠慢。
而身为嗜魔道罗家大圣子,罗汪对这史记史老先生,比之呼延又要多几分见识,时而便会听闻自家老祖宗耳提面命,叮嘱他对这位老先生不可有半点儿倨傲。虽未得言明,但以罗汪的心智,隐约便能猜出自家老祖宗,似是在暗指这老宿也该有圣境修为,且遍数魔界十余位圣人,这名声不显的老头子也能位列前茅,便是其余道祖对其亦不敢小觑。
罗汪因此也曾对这史记老头儿甚是好奇,有闲时便在血池畔来回溜达,却时常不得见,便是偶尔见得一面,也只见这老头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昏沉模样,不是在打盹便是在颤颤巍巍提笔书写,实在看不出有何奇特。
如此看得久了,罗汪只觉索然无趣,那心思渐至淡去,这老头儿便也因此从他生活中渐至淡去,直至今日再见,恍惚已然时隔三、五十万年了。
这一日得见,那宏大磅礴的圣人威压,那惊天动地的一击,足以让罗汪对这老头儿另眼相看,连昔年那自家老祖宗对这位史记史老先生的只言片语,而今竟也倏然间悉数重现心头,记忆犹新,恍然大悟,继而真打心底生出了莫名的敬畏。
老头儿颤颤巍巍起身,却恍若未曾听闻罗汪那恭敬有加的问询一般,那浑浊老眼朝呼延打量片刻,又复自怀中取出一卷竹扎,颤颤卷开在手,提笔逐字逐句点读下去,不时抬眼又瞥一眼呼延,随即沉吟喃喃。
“光头贼相,神境之人……嗯,不错……你果然便是那血刀神主……”
他这苍老、低沉的嘀咕并未刻意遮掩,又岂能逃过罗汪与呼延这等强人的耳识,那未得回应的罗汪自是面色阴沉,隐有羞怒,而呼延听得他这番对照,亦是面颊抽搐,怒容却也只能强自忍下,唯有在心头唾嘛几句,由此消解些许恼怒恨意。
“……娘西皮滴!这老家伙看着一副将欲入土的老朽样,怎地也还如此顽劣不堪?什么光头贼相,真该让他好生睁大那双老贼眼好生看看,老爷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虽说有颗爽利光头,看着像那佛道贼秃,实则相差十万八千里也!即便像贼秃,也该有那金蝉子般俊俏得惹人疼爱……啊呸!老爷我人见人爱,岂能是那秃贼能与之比较的,便是那金蝉子……也不成!这老家伙还有这罗汪财,定是妒忌老爷我这俊模样,我也不屑与他们多做计较……”
这边厢心头嘟嘟囔囔,将自家好生夸赞一番,总算是回过气来,又复对自家模样得意洋洋,再没了恼羞成怒的心思,那打量史老先生的一对贼眼,便自啧啧咂嘴,窃笑隐有傲然之色,好似自信自家相貌超出尔等凡俗太多,这便有了一股子莫名高高在上的高傲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