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组织对本土势力已经有了初步的意向,有人混入了诺维家族,但无论是影响力还是能力,都不比当时的候选继承人。
卡斯蒂安的死的确能创造一个好机会,前提是男孩能做到,否则一切都是空谈。组织成员不会事情发生前就向他提供帮助,理由也在于此,一个操作不当,自身会第一个成为靶子。
再者,卡斯蒂安的防备心和护卫队伍同样是一等一的。也只有他为了营造假象而接回的血脉能顺畅无阻地靠近,也正是为了刻意彰显根本不存在的慈爱,他才会喝下了外孙献上的红酒。
即便如此,他仍旧本着与外人打交道时的谨慎,拿出两只杯子。
小伊莱亚斯只愣了不到半秒,便开始倒酒,第一杯是满满当当的一杯。
卡斯蒂安笑了。
“你妈妈真是什么都没教过你,是不是?”
老人道。
哪怕在笑的时候,他依然看上去很吓人,换做任何普通的孩子此时大概都会哭出来。但男孩没有。
“不对吗?”他抱着大大的酒瓶问。
“三分之一就好。”卡斯蒂安的金发已然变成了白色,暗绿色的瞳孔如头狼一般狠戾,他亲自拿过那瓶红酒,倒了第二杯。
“对待potnoir,要像对待最难搞的情人,得给她们留一大块地方才行。”
讲完一个自认风趣的笑话,老头哈哈大笑。见男孩稚嫩的手指将要捧起那满当当的一杯,他道,“放着,你来尝尝这个。”
卡斯蒂安把三分之一的酒杯递给外孙,“这才对味。”
之后,为了体现自己的宽容和大度,他喝完了那一整杯。
男孩定定地盯着他。
“有什么问题?”老人道。
“我的妈妈和您不太像。”
“格琳达吗?”卡斯蒂安“哈”了一声,“她太软弱了,总在在乎一些毫无价值的事……”明明打定主意要装作重视这孩子,真到了这一天,傲慢的掌权者甚至没能做到说上几句好听的话,不耐烦从他的眼角眉梢溢出。
“但小伙子们都喜欢她,她是我的明珠。”
勉强扯了一句夸奖,他把孩子放在膝盖上,道:“你也和她不一样,你更特别,更像我。”
转动身下的扶手椅,卡斯蒂安带着孩子面向复古的百叶窗。那里本该是花团锦簇的庄园景色,眼下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厚重的窗帘和封闭的防弹合金。
“这些都是你的,你将是整个家族的继承……咳咳。”
老人从宽大的椅子上栽倒,连带怀里的孩子。
伊莱亚斯默不作声地抬起左右手臂,挡在身前,迎接来自地面的重重撞击。
他脸色煞白,嘴唇上血迹和齿痕明显,缘由是剧痛在男孩肺腑里翻江倒海,他借着以往学来的技巧——街头孩子们总要学会如何灵巧地从成年人手下挣脱,滚到了书橱一角,防止卡斯蒂安临终前可能会给出的伤害。
他伸出手指,狠狠压上了舌根,毒素导致的抽搐使得力道很难控制,牙齿迅速将虎口和手背擦出了血痕,血腥味和酒精味混合……
男孩弓起身子,开始剧烈地呕吐。
极度痛苦中,他没忘记抓住一旁的脚凳,那是个雕花镀金的古董,而他需要的是挣扎着侧靠在上面。他见过很多街上的尸体,仰卧睡倒,呛死在自己呕吐物里的醉酒者是占比最多的类型。
他失去了意识。
……
醒来后,他已经到了奥地利。
他赌赢了。不只是与卡斯蒂安的生死战,还有组织成员承诺的可靠程度。毕竟,后者得到了想要的局面,任由一个孩子去死也不是什么难以抉择的事。
但是,也仅仅是赌赢了这一局。
组织训练营不是慈善基地,要通过各种训练,从知识、语言、体能到搏斗、枪法,要在不同测验里赢过一个个同伴,要去那些混乱地带的硝烟里摸爬滚打,要……抛下不必要的善良和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