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时,老季方才想起,这客店的小楼上还有一帮人,正在悄无声息的观望着这场恶斗。
他抬起头来,此时,那帮公子哥儿已经进了屋。只有露台上的薛公子,仍在若无其事的饮茶。
食人族的头领抬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老季没好气的叫道:“你们这帮细皮嫩肉的,没事最好不要出声,等老子收拾了这帮怪物,你们好自己逃命!”
薛公子茶杯举在唇边,停住手,好奇的问道:“你都扬言要放他们生路了,怎的又说要收拾他们。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老季原先还想,此人会不会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人,可以给他帮个手。此事听他一口江南口音,斯斯文文,有气无力的样子,所有的希望都落空了,只不耐烦的说道:“我只说放那几个孝子一条生路,其他人可管不着!”
“哦?”薛公子笑问,“这里竟然有孝子?这可是天下奇闻!”
“哼!”老季不快道,“你这人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这一帮人里有几个孝子,即便奇怪,那也说不上天下奇闻吧?”
说着,一指那叫“阿刀”的,说道:“这一位,叫‘阿刀’为了给老母亲找口吃的,不惜出来为这样吃人不眨眼的老大拼命,你说,他算不算是一个孝子?”
薛公子静静饮了水里的茶,心平气和的问道:“阿刀?如果我没猜错,想必来自桂西北的东兰县吧?”
阿刀一听,忙往后缩了一缩。老季却好奇道:“咦,他刚才自报家门的时候,你还没来啊。怎的你竟然知道他的家乡,莫非……”
说着,忽然眼睛一鼓,“莫非,你也是他们一伙的,也是一个吃人的怪物?”
薛公子微笑道:“那你看我像不像呢?”
老季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看看另外这帮乞丐,说道:“我听说,乞丐里有分污衣和锦衣的,莫非,你们食人族,也分三六九等?”
薛公子笑一下,继续自斟自饮。
老季气得哇哇大叫:“我说呢,怎么忽然出现你们这一帮人,好像不约而同的就到了这里,而且我在下面打架,你们跟没事人似的无动于衷,原来你们竟然是一伙的!”
露台上那薛公子心平气和的说道:“桂西北,东兰县,有意思!我听说那个叫‘阿刀’的,因为不愿意自己的母亲被族人吃掉,所以将她藏了起来,从此改变了那一族人的旧习,令他们不再吃父母的肉,甚至不再吃人肉,对吧?”
老季心上一寒,“什么?吃自己母亲的肉?”他转头看阿刀。阿刀缩进了人群里。
薛公子却自顾自笑道:“请问,这样一个人,他会在拯救了自己母亲,又改变了自己族人恶习之后,再跑出来吃人么?”
老季瞪大眼睛看着那叫“阿刀”的,怒声吼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阿刀缩在人群里,不敢出来,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老季直气得青筋暴起,转头看到李节,神情渐缓,“那么这一个呢?李节,他总不至于又是冒充的吧?”
薛公子继续饮茶,慢悠悠说道:“李节?桂西南,龙州县,对吧?”
老季吃惊道:“你怎么又知道了?”
薛公子道:“这就更有名了。据说,有人要吃他已经过世的母亲,他于是将母亲藏进了树洞,然后擂起大鼓,并宰了一头牛,将牛肉分于他人。你说,这样一个人,会跑出来吃人么?”
那自称叫“李节”的,也耷拉了脑袋,躲在了他头领后面,不敢说话。
老季一头雾水,“怎么回事?这怎么回事?”一眼瞥见那瘸了一条腿的,忙道:“还有这个,说是他父亲不给吃的,他便从屋顶摔下来的,这个……这个……”
薛公子端着茶杯,笑着摇摇头,“你知道他追上屋顶,是要做什么?”
老季抓挠着脑袋,“他说,他想吃肉啊。”
“他想吃谁的肉?”薛公子漫不经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