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去以后,就在方瑞快要忘了高岚要安排人保护自己的时候,高老三还真就派了三个人来到了方瑞的家,这让每天疲于维持领药秩序的方瑞松了一口气。
药已经发了六天,每天天没亮,方瑞家的后院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四个大学生又找了几个帮手,增加了两组领药点,才勉强能够满足领药需求。与此同时,方瑞的名字和善举,转瞬之间,已经在奉阳市的大街小巷传开,很多不符合领取条件的人,不惜多走很远的路,也要来领取点看看热闹,使得秩序更加混乱了。
但是方瑞每天都很充实,看见越来越多的人得到了帮助,他觉得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几个大学生也干劲儿不减,用他们告诉方瑞的话就是——累并快乐着。
陈朵和刘耀还在按部就班地学习着功课,偷水的人还是在同一时间用同一方式翻墙进院,方瑞嘱咐高老三的人,不要声张也别去驱赶。
一切都在混乱中有序地进行着,这让他产生了一种断供期马上就会过去的错觉。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方瑞惊奇地发现,领药点前面的队伍变得越来越短,有时候要等待几分钟才有一个人来领取净水药剂,原本忙碌的发药点突然变得清闲了。
“最近怎么没人了呢?”方瑞纳闷地问几个学生。
几个大学生面面相觑,显然他们也觉得有些不正常,但是并不知道原因。
正当众人感到不解的时候,高老三派来负责保护方瑞安全的人,解答了众人的疑惑。
“没人就对了,因为水也不顶饱啊!”
“啥意思老丁?”方瑞不解地问道。
说话的人是姓丁,是保护方瑞的主要负责人,老丁慢条斯理地说:“因为现在他们最缺的不是净水,而是粮食。”
原来,之所以领药的人变少了,并不是他们不需要净水药,而是因为那些人,都要去市政广场排队领取救济粮,再也没有时间排队领取净水药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干净的水固然重要,可金河里的水喝了,也不会立马死人。但如果粮食一旦耗尽,人们就找不到任何替代品可以充饥了,当身体得不到能量的补充,人就会在极短的时间里死亡。
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商场已经断货两天了,其实就算不断货,没有收入来源的老百姓,也买不起那些高价的食品,所以,大家都要去排队领蛋白糕了。”老丁继续说道。
方瑞回过头再看那些仍在打水的人,这次,他终于发现了人群的异样。
断供刚开始的时候,金河两岸总是闹闹腾腾乱作一团,但是最近这两天,似乎大家都安静了,他们拎着水桶,垂头丧气,机械似的跟着队伍向前移动,那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孔,好像是排着队等待焚烧的纸人,僵硬,呆滞,了无生机。
这种场面让方瑞既泄气,又无力,他必须承认,自己并不具备免费发放粮食的条件,就算是他把韩瘸子的所有粮食都买下来,暂且不论要花多少钱,单说全奉阳市这么多张嘴要吃饭,他那点粮食又够干什么的呢?
看见方瑞闷闷不乐,几个年轻人安慰道:“瑞哥,你也别太过沮丧,至少我们已经帮助了很多人。”
“既然现在人少了,那就把领取条件取消了吧,本来我是怕净水药不够分,现在看来完全不用担心了。”方瑞轻声说道。
条件放宽以后,领药的人又多了起来,方瑞这才勉强感到一丝欣慰,毕竟,通过自己的努力,又有更多的家庭可以喝到安全的饮用水了。
“你这么一弄,冯六说净水药彻底卖不上价了!”老丁担忧地说。
“那就低价卖,反正货款我也都不打算要了,算是对三哥的补偿吧。”方瑞淡淡地说。
突然,排队的人群一阵躁动,老丁警觉的掏出了手枪,和他的两名手下一起把方瑞围在中间后,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
“别紧张,在那边了。”方瑞拍了拍老丁的肩膀,用手指着斜对面的跨河大桥说道。
三个人顺着方瑞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终于看到了引起骚乱的真正原因。
此时,一个年轻的女人,正站在金河大桥的水泥护栏上掩面哭泣,似乎随时都有一跃而下的可能。
警署的车已经冲破人群赶到了女人身后的桥面上,但是女人的情绪非常不稳定,警员也不敢轻易上前,只能拿着扩音喇叭向女人喊话:“姑娘,你先下来,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千万不能自寻短见啊,有什么困难你跟我们说,警署一定会帮助你解决的。”
“我的孩子死了,听明白了么,他才那么大一点,就死了!”女人歇斯底里地喊道:“凭什么医院就开两个小时,凭什么我都住在挂号处门口了,第二天还是挂不到号!凭什么你们都活得好好的,可我的孩子却连得了什么病都不知道,就死在了医院门口!凭什么!啊!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