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抵达鳄鱼岛,已是五天之后。
此地季候正是深冬。岛上的树木依旧苍翠浓郁,草色也只是微微有些发黄,遍地的野花摇曳生姿。
自夏经秋历冬,耗时几个月,行程万余里。再次相见,恰是久别重逢时候,都有一种隔世的感觉。元七和赵榛双手紧握,眼中俱是泪光隐然。
当晚,鳄鱼岛大摆宴席,如过节一般热闹。杯盘罗列,桌椅纵横,坛坛的椰稻酒启开封,黄亮的酒水注入碗中,酒香四溢。
夜风轻吹,灯火照如白昼。众人开怀畅饮,琉球国的船工和水手更是喝得酩酊大醉,直至月斜夜阑仍未散去。
几天之后,送走了琉球国的海船,赵榛也计划赶赴临安。行前嘱咐元七等人安守海岛,打鱼种田,修筑屋舍道路,过个自足生活。待得大事已毕,自己定是要再回岛上。
元七亲自带人,用船将赵榛、田牛和末柯三人送到明州。众人在码头洒泪而别,赵榛等人登上了船。直到船影最终望不见了,元七方才离去。
一路无话,到得杭州已是傍晚时分。夜色蒙蒙,华灯初上,莹莹的水光酿着浮世的繁华和落寞。
三人在码头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次日一大早,用过早膳,三人便径自往六和寺而去。
赵榛的心绪完全放松下来。前次来时提心吊胆,遮遮掩掩,生怕被人发现了真面目。此番则全然不同。
景物依旧,人还是那个人,可这张脸孔早已变更,称得上“面目全非”。走在街上,若然无人告知,任谁也不辨不出这就是那个宋室皇子,信王赵榛。
在船上,当赵榛把先前的经过说与田牛和末柯,两人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虽说一直觉得赵榛气质不俗,与众不同,可两人绝没想到他竟会是一个正经八百的大宋王爷。
天气很好,阳光和暖明亮。路旁的树木枝叶稀疏,有一些已经叶色枯黄。风轻轻吹着,有一些寒意。
田牛的包袱里有琉球国主送的黄金,还有元七特意带上的银子,沉甸甸的。
田牛长这么大,身上从未有过这么多金银,很有些财大气粗的感觉。他腰板挺得笔直,鼓起腮帮子,迈开大步,昂然走着。
末柯紧跟其后,不时向两边张望着。街上的行人看到这个黑大个的异国人,也都驻足观望,指指点点。末柯见得多了,倒也不以为意。
六和寺在杭州城南,钱塘江畔的月轮山上。走近寺门,古树参天,阴森森的一片浓阴。钱塘江的涛声,轰轰如在耳畔。
时候尚早,寺中的人并不多。
进了山门,院子里,一个灰衣僧人正在扫着地上的落叶。听见脚步声停了下来,抬起头,望见三人,开口问道:“三位施主一大早来,所为何事?”
赵榛紧走几步,上前答道:“这位师父,叨扰了。小可从明州来,到贵宝刹寻个人。”
僧人点点头,将扫帚拄在地上,两手握着帚柄,说道:“敢问小官人寻的何人?”
赵榛刚想答话,忽想起与小七分手时只说在六和寺相会,却未约定如何联络,一时无语。
僧人有些奇怪,追问道:“施主所寻何人?”
赵榛想了想,说道:“敢问师父,寺中可有位阮七爷?”
那僧人正要答话,赵榛又想起什么,补充道:“他是位居士,并不曾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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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僧人想了想,很果断地摇了摇头。
赵榛有些着急。回头一想,是自己的不是。小七不是寺里的僧人,客居于此,未必人人知道。
“劳烦大师,寺中可有一位武二爷?”
“武二爷?”僧衣皱了皱眉头,神情疑惑。
“就是那位断去一臂的梁山打虎英雄啊!”
僧人恍然大悟,连声道:“知道,知道!施主,请跟我来!”随即引着三人,拾阶而上,穿廊过殿,来到寺庙后面的一个偏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