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人想了想,咧开嘴,露出两粒小牙笑着撒娇:“大哥!抱!”
容沥鼻端一涩,心中无数次懊恼这一代花君怎么就会是自己的弟弟,他还这么小,这么漂亮乖巧,怎么能耗尽心力去催生莲株,以供整个南代国运昌盛?
族谱之上历代花君,从出生便与生母分离,被单独养在花君殿中,最小的没活过七岁,最年长的也不过二十出头。
早夭之相几乎已经成了花君这个身份的魔咒,容沥决心打破这个魔咒,怎么甘心自己这么小的弟弟就要为所有人去付出?
这对他太不公平,他只希望王弟此生安稳顺遂,度过早夭大劫,等时机一到,他定然要他风风光光的坐在自己王座之侧,让南代国没有花君也一样能找出出路!
容沥从怀中摸出一个铜面,朝着小人挥了挥:“不要再贪玩变成莲花啦,王莲只有那么几支,小心以后被人错摘走,大哥找不到阿穆着急的紧——你看,这是什么?”
三四岁模样的小人天真的伸手去够那铜面背后的垂带,莲叶带着他飘飘浮浮忽近忽远。
“面具!”
容沥笑了笑,摸了摸他头上的软毛:“是面具,母亲给我做的,说以后带着弟弟出门玩,便再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是太子啦!”
说着他将面具覆于面上,刻意做了一个搞怪表情,果真将小花君逗得哈哈一笑:“这个好,这个好,大哥戴上这个,没人再会取笑我是太子的小蛮奴,阿穆以后也一定能一眼认出来这是哥哥的东西!”
容沥笑着伸手,那小人儿便划拉着飘走的莲叶游了过来,然后蓄势跳了跳,叫他抱了一个满怀。
沉甸甸的。
“我们阿穆吃的多,长的也好,大哥瞧着比历代花君大人的画像都要健康!一定能平平安安长大的!”
怀中的人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拍了拍柔软肚皮。
“大哥,饿!”
容沥下半张脸藏在面具中,眼眸温柔的看着怀里的人:“今日便带王殿下去吃西街巷子的红豆馅饼。”
宫铃摇曳,丝带翻飞。
容沥一边高兴一边发愁,不知要怎么帮助怀中的人渡过早夭大劫,只得每日亲自照看着。
“父王已经在疑心这一代为何还没有花君了……大哥要是护不住你可怎么办,唉。”
“无事,护不住那我便再找一个人护我喽!”
容沥苦笑:“谁还能像大哥爱你一样爱我们阿穆啊——”
“不要愁啦~总会有那么一个人的吧?毕竟我心肠这么好!”
容沥这才噗嗤一笑:“你说得对,将来会有无数人爱护尊崇王殿下的,还会有很多人甘愿为你付出一切……”
稚嫩声线渐行渐远,仿佛穿过了无数时间与空间。
容沥脑中最后的印象,只停留在王莲被阴差阳错挖走的愤怒之中,待再追去,王弟便已经成了敌国太子宫中的东西。
他站在南代边城之上,脚下踩着无数鲜血,如今已经是无人再敢僭越的王。
可是,他明明戴了面具,他的弟弟却已经认不出自己了。
容沥深深的、缓缓的吸了一口气,似在压制什么,然后抬手,指尖发白的解开了脑后的白色丝带,有小巧机关咔哒一声,他单手拿下了覆着唇鼻的刻纹铜面。
一河之隔,商辞昼瞳孔忽然紧缩一瞬,心内掀起一阵果真如此的惊涛骇浪,就连李伦都清晰可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个亲娘!这!这!一张脸胜过所以揣摩猜测!
所以他们陛下这是掳了人家的王子私养啊?!
容穆呆愣的看着对面,便见南代王微微歪头,然后开口道:“十年不见,阿穆可还认得王兄?”
碧绛雪蓦地摇曳不停,容穆脑中画面快闪而过。
他下意识前扑两步,双手死死的扣在了金光城城墙之上。
金乌与明月平分天境,是一个暮色未迟的傍晚光景。
容穆呼吸急促,眼眸动也不动,半晌唇瓣张开道:“我……我不是什么南代小奴,也不是他们口中瞧不起的小宠,我是……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