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在安室透从波士顿回来,又在和公安那边一起处理完组织实验室的事情后就匆匆来到了安全屋前,不过因为拿到那份实验室名单,公安开始展开行动后,无论是他还是作为君度的羽谷缈都迅速忙碌起来,匆匆几个月过去,他们居然现在才真正算是见上面。
蓝眼的男人自然而然把所有的问题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其实公安对于和一个血债累累的代号成员合作的态度始终是存疑的,没有任何确凿的东西可以保证这个代号杀手不会将他们的情况泄密给组织,会给公安提供正确的情报。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自然不会拿公众和同伴的安全去赌。
也许只有真实感受过深陷泥沼之中的罪人身上苦痛的诸伏景光,才会全然相信面前这个连发丝都带着疏离感的男人。
他将公安上级所有的压力挡在外面,只对着羽谷缈说出了简单的一句‘公安希望和组织内部人员合作’,像是要把所有的选择权都交付在对方的手上。
羽谷缈猜得出面前这个满脸真诚的男人背后的艰难,他张开嘴,声音有些干涩,“我的条件。”
“公安会尽可能保护月山朝里的安全,还有你,等一切结束后你可以”诸伏景光很快给出了这个自己猜到对方会问的问题的答案,但是他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只有这个。”羽谷缈咳嗽了两声,低声道,“已经足够了。”
只需要保证月山朝里的安全,对他来说就足够了。他知道公安那边的态度,也猜到了诸伏景光说出这些话要顶着多大的压力。
男人睁大了自己蓝色的眼睛,眉毛瞬间因为对方的话锁紧起来,他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就看见那人带着浓烈的疲倦感,合上了眼睛。
于是他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的听着对方的呼吸声趋于平缓。
羽谷缈的确很累了。
面前仍然并没有离开意思的男人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威胁感,于是随着疼痛一起升腾起来的困意终于将早就疲惫不堪的人包裹进去,一点点的拉拽着,沉入湖面。
难得,这位记忆里只有血腥和黑暗的杀手也会梦见好光景。
暖烘烘的咖啡厅内,有些黏腻的奶油蘑菇意面和里面的糖块尚未融化的红茶,很自觉的在对面那人红茶里放了方糖的少年撑着头,即使已经抽条,但是脸上仍然带着一点稚气,两人对视着,用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
七岁的白发男孩踮了踮脚,顺着自己兄长的心意开口询问他,‘大哥哥要和我们去游乐园玩吗?’
孩子的眼睛在这个时候都很圆,亮晶晶的,沉着初冬的雪,又带着希望般的嫩绿,他有些哑然的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白色发丝,然后男孩就和四周的景物一样忽然消散开了。
困意也随着梦一同退却,羽谷缈睁开自己有些许湿润的眼睛,感觉胸口处像是被很多东西挤压在一起,鼓鼓囊囊的,他知道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感情,掺杂着远在任务现场的春日川柊吾的、尚未从急救室里出来的月山朝里的,还有已经离去的飞鸟雾的。
有点喘不过气来,而且很热。
男人迷迷糊糊之间去拽自己的衣领,却被人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按住了手,他这才后知后觉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搭着一块过于冰凉的毛巾。
“别乱动,你在发烧。”诸伏景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随后,额头上的毛巾被人取了下去,细微的水声响起,重新变得冰凉的毛巾再次搭在了额头上。
发烧了吗?怪不得感觉大脑昏昏沉沉的连思绪都拧在了一起。
羽谷缈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旁边的地板上还放着什么东西。
自己家里并没有任何可以盛水的东西,他是用什么盛着水洗的毛巾?
他向沙发外探了探头,看见木质地板上摆着一个竖着的瓶子,居然是放在简易吧台处的调酒壶,现在已经被拧开来当成了口比较大的水瓶用,还有里面几个圆溜溜的东西,赫然是他冻来调酒用的冰球。
这家伙还真的挺会物尽其用的啊。
男人腹诽着,微微使了些力气,将自己的身体侧了过来。
“哎”看见对方额头上的毛巾因为这个动作滑落,诸伏景光连忙开口阻止,却还是见本就不让人省心的人将身体彻底侧了过去。
似乎侧躺的姿势比平躺更让羽谷缈有安全感。蓝色眼眸的男人思索着,停下了继续开口阻止的动作,灯光早就被他关掉了,只能借着外面微弱的光芒猜测这个刺猬现在的想法,像是又变回了之前的相处方式一样。
不过现在自己可没有那把可以随时进出的钥匙了。
想到这里,诸伏景光苦笑了一下,他看着羽谷缈在凌乱的黑发遮掩下露出的小半张脸和抿紧的嘴唇,直觉上感觉对方的心情并不好。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伤心的。
‘有些’这个词男人用的微妙,这位代号成员的情绪一向内敛,连他这个算得上外人的公安都能察觉到的‘有些’伤心,不知道羽谷缈心里到底掀起的是怎么的惊涛骇浪。
诸伏景光将这一点发现压在心里,他自觉自己现在是没那个资格过问这种事情,又生怕进的快了又发生之前直接被赶出家门的惨剧,只能假装若无其事的重新洗了毛巾,盖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盖上毛巾时,他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了对方的额头,瞬间被仍然滚烫的温度吓到,这种伤势严重还发高烧的情况下去有专业设施的医院,甚至是回组织基地都比待在安全屋安全,男人提了一句,果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还能怎么办,只能顺着。他叹出口气来,坐在了地板上,将背靠在沙发边沿。
“你有个哥哥。”
不知道过了多久,沙哑的声音忽然从沙发那头传来,是陈述句的语气,这句话也并没有什么可否认的,诸伏景光看着对方,轻轻应了一声,终于摸到了一点点羽谷缈心情不好的来源。
也许是之前烧的迷迷糊糊之间梦见了曾经的事情,也可能是这次任务,遇到了什么人。他在大厦里遇到自己的弟弟了吗?
“是啊。”温和的男人笑道,并没有说出任何和自己的兄长诸伏高明现在的情况有关的话,只是挑挑拣拣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或者是和自己兄长匆匆见面时的事情,也不在乎前因后果和时间线,就这样断断续续的伴随着其他话题一起给人说了,“哥哥的性格和我很不一样感觉从有意识的时候起”
“还是留胡子显得更成熟一点,假死之后只能把胡子剃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重新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