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琛始终都是一个表情,不冷不热的,看着他往我身前走了几步,动了动唇,我便先一步打断道:“哦,对了,你应该是来拿那个的,你等我一下——”
我极快速地冲上了楼,不等他再说任何,就将他甩在了身后。酒劲还没散,慌慌忙忙间,我其中一只脚上的拖鞋就掉下了台阶,顺带还滚下去几节,我仅看了一眼,继续往房间走。
我昨天出民政局的时候,给我办手续的小姑娘将证件全数替我收进了一个小袋子里,我也没开灯,一股脑把证件全倒在了桌上,把周奕琛的翻了出来,又匆匆离开了房间,我下楼的时候,周奕琛恰好站在楼梯中间,其中一只手上还拿着我的拖鞋。
看到我,他直接就把拖鞋丢在了我脚边,沉声说。
“穿上——”
大概是我喝多了假酒,现在周奕琛的脸色要多温和就有多温和,目光炽炽,仿佛想把我整个人看穿一般。
我哼哼地笑了几声,没搭理他,学着他那天的模样,就把证件甩在了他的脸上,他眼底一闪而过些许诧异,但并没有躲,任由证件散落了一地。背脊挺得很直,站着一动不动,就跟个雕像似的。
“东西还给你了,你能走了吗?周奕琛,我其实认认真真地想了一遍,你们都很聪明,手段多,我玩不过你们,所以我也不打算和你计较了,你骗了我,害得我那么惨,我真的不计较了。其实是个人吧,心底总有难以启齿的秘密,你有,我也有,所以我不怪你了,看在我无怨无悔免费陪你睡了那么久,还搭上了一个孩子的份上,放过我呗。”
我说得很快,生怕他打断。
当然,我这些话确确实实是发自肺腑的。
其实说我活该也不为过,若我当初没有选择替池上泉承担一切罪名,周奕琛也不会有空隙可钻。都是我,亲手给了别人伤害我的权利。
话落是一片沉默,周奕琛嘴角一扬,像是笑了,又不像。
他扯了我一把,摁着我的肩头,轻而易举就把我摁在了地上,我屁股着地,还挺疼,但也算是能承受的那种。
“你是不是有毛病?听不懂人话?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吗?没关系,证件上清清楚楚证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周奕琛依旧没有搭理我,单手扣住了我的脚踝,将拖鞋替我穿上后,才幽幽地道。
“说够了?”
我身子一滞,愣了至少三秒,我真的特别讨厌周奕琛这幅样子,好像我此刻丢个手榴弹在他身上,他也可以淡定到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没说够,我能揍你一顿吗?怕是不能吧。”
周奕琛敛了敛眼帘,缓缓地站起来,顺势也把我拉了起来。我十分排斥和他有,哪怕是一点接触,可我想收回手,他就攥紧我的胳膊,丝毫不给我挣脱的机会。
忽地,他薄唇轻启,讥讽一笑。
“秘密?苏南,你不过就是自以为自己有秘密。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是你替池上泉坐牢的。”
他话一出,我脑袋一懵,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并停下了手上所有动作,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的双眼,好久好久,才僵硬地问。
“你知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无辜的?哈,怎么可能,周奕琛,别开玩笑了。”
很奇怪,我能接受他隐瞒许蜜自杀,甚至能接受他自导自演像个救世主一样带我离开监狱。但我无法接受,他知道当晚开车的人是池上泉?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所以?他为什么还要把我捆在身边?我想不通,我们在车祸之前,明明就是两个毫无交集的人,凭什么?为什么?
我低着脑袋,单手捂在胸口,自嘲般地笑着,“不可能,怎么可能……”
我猛地就扯住了周奕琛的衣领,极为勉强地支撑着笑容。
“是那天吧,你带许桃走的那晚,池上泉告诉你的?哈,他怎么敢告诉你……也对,总之他也是个亡命之徒了,多一条罪责,他也不在乎了。一定是他告诉你的!”
我或许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狰狞,周奕琛定定地望着我,默了片刻,轻轻地扫开了我的手,掐住了我的脸颊,使得我嘴呈一个‘0’字形。他掌心的温度出奇的高,触在我肌肤的那一瞬,我不禁起了一身鸡皮。
“苏南,别骗自己了行不行?做人坦诚点,总不会吃亏。就你平日那副忍辱负重,觉得自己深情意切的模样,只要不傻,都能看得出来。你委屈,你心里不舒服。”
“我带走许桃?你是指池上泉搂着你的那个晚上啊,当时你本人也在现场,他有没有和我说过这些话,你不清楚?”
我眼眶莫名一酸,摇了摇头,挑起了眉梢,由着他扭着我的脸,我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好多字压根不在音上。
“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之前你们有没有见过面呢,周奕琛,想刺激我呀?告诉你,我已经不是从前的苏南了,别特么以为自己一句话,就能让我当着你的面哭,你休想!”
一口气把话说完,我却觉得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似的,并且心里底气并不是那么足。
很奇怪,我现在只想让他否认,他就当是骗我,说开玩笑的,或是猜的,也可以。
否则我过去的近一年时间,活得也太傻逼了。真的,我就只差一点,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然后他现在告诉我,一切都是他配合我的,看我演戏,他乐在其中,看我痛苦,他心里得意的不行。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心态?这男人简直就是个变态!
在我还不断给自己洗脑的时候,周奕琛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就击破了我所有的防线,他微微俯下身,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