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锋坐在一张椅子上晒着太阳,夏冬进来时,他很快就抱住了头,不敢去看她。对夏冬来说,眼前这个长相怪异的男子,似乎是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但从一进来开始,她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座椅上的那个人,虽然从外形上来看,他几乎不能被称为一个人。
满身满脸的白毛,肿涨变形的身躯,颤抖着蜷曲的姿态,没有任何一点,可以让她联想到自己那个英武豪气,仿佛可以吞吐风云的丈夫。两人若真要找些相似之处,也就是那双眼睛了,一样的眼神,没有丝毫差别的面部表情,夏冬看他良久,忍不住就流出了眼泪来。
夏冬唇边却浮起微笑。她走到聂锋身边,蹲下身子,什么话也没说,便将他紧紧抱在了自己的怀中,“锋哥……”
无声地拥抱,滚烫的泪水,胸腔中砰砰合拍的心跳,还有那失而复得的惶恐。这一切使得夏冬有些晕眩,晕眩到闭上了眼睛,就不敢再次睁开。
聂锋也是眼中湿润,狠狠的点点头。“啊……啊啊……”他见她眼泪不止,心里也跟着难受,急忙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木板,用黑炭笔在上面飞快的书写着。
“别哭,这些年是我不好。”
夏冬看到他居然口不能言,更是心头一痛,宛若了一把钢刀插入,心在滴血。轻抚着他浑身上下的白毛,问道:“十三年了,这十三年你在哪儿?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十三年的生死离别,对于夫妻二人来说,那些年时光是个很漫长的故事,恐怕一辈子也讲不完。梅长苏和君玉等人没有去打扰他们,昨天送信的时候就说了会耽搁一段时间,相信夏冬会安排好悬镜司里的一切的。
良久之后,夏冬才扶着聂锋进了正厅,蔺晨正在和君玉下棋,梅长苏负责领着飞流给蒙大统领找些乱子。夏冬看着梅长苏玩闹的样子,才恍惚间觉得这才是当年那个名动京城的赤焰少帅,那个张扬明媚的孩子!
看到两人相携走了进来,梅长苏站起来作揖,“聂大哥,冬姐!”
夏冬看着现在这个正在行礼的温文尔雅的男子,想到他进京后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最后也只是哽咽道:“小殊,这些年,抱歉!”
梅长苏摇头,“那些不是冬姐的错,冬姐切莫如此!”
蔺晨轻轻咳了一声,“不是我煞风景……你们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叙旧,不过现在,能否听我这个蒙古大夫说一说关于火寒之毒的事!”
夏冬定了定神,扶着聂锋一起在蔺晨对面坐下。蒙挚也在近旁找了个位置,只有梅长苏和君玉坐到了蔺晨的两边。
[“火寒之毒,为天下第一奇毒。奇就奇在它既可救命,又可夺命,更能置人于地狱般的折磨之中。”蔺晨娓娓说着,语调平淡,“当年聂将军全身烧伤,火毒攻心,本已无生理,但恰巧跌入雪窝之中,被寒蚧虫咬噬全身,这才保住了性命。此虫只有梅岭附近才有,绝魂谷与梅岭北谷只有一壁之隔,也生长着少许。它们专食焦肉,同时吐出毒素,以冰寒之气扼住了火毒,从而形成一种新的奇毒,那便是火寒之毒。”
他虽然说的淡然,但此毒的奇怖之处大家已然看到,不仅夏冬全身颤抖,连蒙挚也不禁面上变色。
“身中火寒之毒的人,骨骼变形,皮肉肿涨,周身上下会长满白毛,而且舌根僵硬,不能言语。每日毒性发作数次,发作时须吸食血液方能平息,且以人血为佳。虽然此毒可以苟延性命,不发作时体力也如常,但这样的折磨,也许并不比死了更干净。”蔺晨用充满同情的目光看着聂锋,“聂将军能坚忍这些年,心志实非常人所及,在下敬服。”
“此毒可解么?”夏冬握紧了丈夫的手,急急问道。
“可以解。”蔺晨很干脆地道,“有两种解法,一种是彻底地解,一种是不彻底地解,你们必须选其中的一种。”
“我们当然要彻底的那种解法啊。”夏冬毫不迟疑地道。
蔺晨深深地看了她半日,轻叹一声道:“等我说明完了这两种解法的不同之处,聂夫人再选好吗?”]
听出蔺晨的语中深意,夏冬心头一凛,不由将聂锋的手握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