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缨姐姐,这是我前些日子研制的药丸。”
他将药效细细地解释一番,随后挠着头不好意思道:“这药我试过了,没什么问题,就是把师父他老人家吓了个半死。”
云缨呆愣地接过瓷瓶,接着听这小少年嘱咐道:“不过吃了这药会伴随剧烈的疼痛,要是挺不过去是会丢了命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时,阿缨姐姐千万别用!”
随后他又继续担忧地叮嘱她,在宫里一定要万事小心,以后若有机会,他定会来找她。
云缨安安静静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笑着回应他一句,心间柔软一片。
等她目送谢宁淮离开,云缨才恍然发觉,以往她总是一颗心扑在裴忱身上,竟忽略了这么多对她好的人。
她转身回到屋里,准备继续收拾东西,低眸时余光却忽然瞥见一块乳白的东西,云缨动作一顿,好奇地从箱匣里把它拿出来,放到眼前看了看。
这是一块触感柔润细腻的玉牌,看不见任何瑕疵,宛如凝脂,表面镂空精细雕刻着一个字,云缨回想了半天,只觉得眼熟,却并不知是何字。
玉牌应当是方才从玉匣里掉出来的,那玉匣是她九岁生辰时,裴忱口中的“云侯”送给她的,云缨回想起那道温润的月白身影,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
因为从前看出裴忱不喜云侯,这个玉匣她从未打开过,也不知这玉牌是有何用。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云缨把它重新放回玉匣里,摆放在那串璎珞旁边,然后仔细地装进箱匣。
收拾好东西,已经是午时了,她没什么胃口,只随意吃了点东西垫肚子,也是在吃东西时,模模糊糊地明白为何裴忱要改口让她午时过后离开。
想到此处,云缨的思绪渐渐复杂,临走时,她忽地对荆一低声说了句“等等”,随后又回屋一趟。
额角沁着汗跑回来时,迎着荆一莫名的目光,她抿唇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随即登上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地绕着崎岖山路往下行,正午的日光从窗口缝隙里钻进来,车厢里,云缨捏了捏袖袍里冰凉的东西,身下坐椅微微颠簸,她神思恍惚地意识到,自己真的离开了,离开住了这么多年的地方。
心里仿若有什么在渐渐流失,云缨蓦地有些难过,呼吸逐渐变得不稳。
就在这时,远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她愣了愣,随即打开旁侧的车窗。
明媚的阳光霎时倾斜而入,迎着灿烂日光,云缨隐约看见远处的寨门口,影影绰绰地站了好大一圈人,众多声音混杂在一起,她听不清晰,但从他们竭力挥舞的双臂中,猜到是在与她告别。
云缨正莞起唇角,下一刻,穿过遥远的距离,少年微微破音的声线随着风传入耳廓。
“沈阿缨!在宫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和谢宁淮会找机会来看你的——”
山峦起伏间,还隐隐回荡着谢锦荀声嘶力竭的呼喊声。
不知何时,云缨的眼泪便啪嗒一声落下,她甚至能想到,今日谢锦荀回去时,定会哑着嗓子继续与谢宁淮斗嘴,而谢宁淮面上露出嫌弃的表情,手里又会诚实地递给他治嗓子的药。
空旷的山路上,云缨冁然而笑,忽然从窗口微微探出头,尽量大幅度地朝山顶上的众人挥了挥手,表示告别。
都说习武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不知他们是否是注意到了,遥远的山顶上,黑压压的一众人忽然合声大喊:
“阿缨,后会有期!”
雄浑的声音回荡开来,温暖的阳光轻柔地落在云缨皎白的脸上,她的脑海中缓缓呈现出与他们初见时的一幕幕场景,清风徐来,眼泪瞬时像泄了闸的洪水,控制不住扑簌簌地掉。
微风拂面,携走了脸颊上的晶莹泪珠,透过模糊的视线,云缨望着距离越来越远的长明寨。
莞尔轻声道:“后会有期。”
马车在到京城后便被两人弃下,到皇宫已是戌时。
荆一不方便进屋,只能把沉重的箱匣放在院子里,便与云缨告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