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这里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不是个莽的,怕柳康笙找后账说她张嘴胡吣,马上一指昨天路过的那个柳家邻居,“康旺,你来说说,昨天柳家是不是门从里边闩着了,当时你说看到柳家三房和王氏柳燕出门了,去宝峰寺上香了,是吧?”
那人点头替她佐证:“是这么回事。”
这下议论声止都止不住了。
有人小声道:“昨天柳家二房是不是一家大小都回林氏娘家去了?”
“是,说是给她娘家爹祝寿,提前几天去帮忙。”
村里人可不是傻子,相反,都是人精哪,一时看向从东屋出来的柳康笙的目光那叫一个微妙,谁不知道柳家三房就大房生了个带把儿的啊,那宝哥儿简直金疙瘩,柳康笙偏心眼都偏得没边了,林氏平时没少在外边嚼这些舌根,满村就没有不知道的。
这下子众人把线一对,二房一家全支走了,三房、王氏、柳燕也全被打发了去宝峰寺,宝峰寺那么远,最少也要歇一天,家里就只剩柳康笙和大房那两口子,偏偏伍氏那个在县里做赖子的哥还来了,呵。
柳二根就嚷了出来:“柳康笙,合着你支开你们家所有人,帮着老大两口子合着老大媳妇那个娘家兄弟卖了渔儿,发黑心财是吧,还掠卖,这是要把屎盆子再扣回柳渔那丫头身上呗,说她见天往镇上去招摇才招来的祸事,真有你的,看不出来啊,弯弯绕不少。”
“这也太毒了。”
“不是亲生的,也养了十五年,平日里作践就算了,不是亲生的大家伙也不好说什么,把人给卖了就太狠了,渔丫头那长相,别不是卖到什么不好的地方吧?”
“都能黑下心卖人了,你能指望卖到好地方去?你看就渔丫头那长相,陆家都上门说亲,陆家聘礼能少?连这个都不贪,那贪的指定更大啊。”
村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嘀咕全落进了柳康笙和刚被揪出来的伍氏耳中,这两个平日里在柳家第一等得意人,现在脸上只剩一片死白。
而那一字字一句句,也全砸在了陆承骁心上。
人心会痛到怎样的地步呢,陆承骁不知这世间有什么疼痛可以匹敌,有一瞬仿佛连呼吸都被绝望掠夺,更有一种恨意直袭胸臆,他看着柳康笙,那一瞬竟生出了亲手手刃了恶首的念头。
可想到柳渔现在还不知落在哪里,所有的恨意就都强行压了下去。
他行至柳康笙面前,冷漠地俯视着他:“卖柳渔,你不是图财吗?你可知我陆家给儿媳的聘礼是多少?”
柳康笙被他眼中的冷漠蜇得一窒,村民的议论声也都静默了下来。
“去岁我二哥娶妻,聘银是九十九两。”陆承骁看着柳康笙,一字一句道:“柳渔昨天才失了踪,人就是送出去也还要时间,你只要告诉我,她人在哪,你们卖给了谁,只要顺利把人追回,这聘金我一分不少送来你们柳家。”
人群哗然,九十九两。
就连伍氏心里都痛得直抽抽。
九十九两!九十九两!早知道柳渔嫁个镇上的儿郎就能得聘金九十九两,以后还能长长久久压榨,她为什么要贪图八十两去卖柳渔,还白白遭了那样滔天的大祸。
伍氏悔,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悔得血气直往头上冲,啪一下腿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不由就看柳康笙,对九十九两的贪婪明晃晃显在了脸上。
只有公爹柳康笙知道昨晚那些是什么人,知道柳渔被卖去了哪里。
柳康笙却是强咽了涌上来的血气,咬死了牙道:“确实不知,她可能是进村了,但绝对没回家,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二儿媳是回娘家祝寿的,三儿媳去宝峰寺求子,一切不过是巧合。”
陆承骁却不再听他强扯遮羞布,而是径直阔步闯了柳家东屋。
东屋床上,柳大郎把外面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只要他卖柳渔的事一被坐实,他以后就是阴沟里的臭虫,什么名声也没了,现在别说嚎,就是痛死了也只敢咬着牙,吭哧都不敢吭哧一声,更不敢发出丁点痛呼,怕被人知道他子孙根被废了,但凡走漏了丁点风声,他也就不用再活了,没脸活着。
所以就是心里把柳渔恨死,身上痛死,他现在也是一声也不敢吱,如果有地缝,恨不能躲进地缝里隐了身才好。
陆承骁便是这时候到了柳大郎床前,如玉的少年,却是一脸森寒的戾气:“是你卖的柳渔?”
柳大郎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只觉得骨头缝里都冒寒气,连连摇头:“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陆承骁陡然扼住他喉咙,指尖的力道一瞬加重,柳大郎很快翻起了白眼。
他想杀他,这人真的想杀了他。
柳大郎在那一瞬间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这位陆三公子想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