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风萧瑟又冷酷,可生产队有热情洋溢的集体工作来抵消,还有那一片片铺展开来的红虾,此时王忆俯瞰下去,看到岛上有一片片的红。
鲜红!
热气腾腾的红!
看着他站在这边俯瞰,王向红还溜达着过来了:“看什么?”
王忆笑道:“看晒虾米呀,真热闹,哈哈,我就喜欢看咱们队里一起搞集体活动。”
王向红听到这话笑的更热烈:“对,还是大集体一起干活热闹带劲,我也喜欢看,这多好呀。”
“现在还不行了,以前我跟你说咱们队里晒鱼鲞呀晒虾米呀,总之不管是晒春还是晒秋,那都是真正的集体展开,不是像现在这样家家户户自己忙。”
“还有晒春?”王忆问道。
王向红哂笑道:“怎么能没有?而且晒春也是晒海米!”
“我跟你说,海米分春海米秋海米,或者说春末夏初海米还有秋末冬初海米,其中春海米更好,因为春天洄游的虾在排卵期,肉质肥美。”
“反正以前人民公社化早期,各生产队在码头附近或是礁石岙口避风的地方会搭建一些土炉灶,这些炉灶平日都被闲置着,可一到了要晒虾干、虾米的日子,那就日日生火日日冒烟。”
王忆问道:“后来怎么拆掉了?”
王向红掏出烟袋杆来磕了磕,塞了点烟丝,王忆上去给他点燃烟。
他满意的吸了一口,眯着眼睛说:“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平日里都被闲置着,最早的时候还要炼钢铁,所以公社呀县里呀需要咱们各个生产队有大土灶。”
“后面不搞那些事了,土灶就被拆除了,平日里老是没人用,所以还会出问题,等到用的时候得大修,很费劲。”
“不过现在虽然是拆分到家家户户了,可是晒虾米还是很热闹,走,咱俩一起下去看看,视察视察群众工作。”
他开了句玩笑,然后叼着烟袋迈着六亲不认的外八字步走下去。
有些人家的厨房是在正屋里,有些人家是单独在厢房做出一个厨房,也有些人家是在院子里搭建个棚子遮风避雨当厨房。
他们往下走着看到谁家院子里冒烟冒的厉害,便随意的推开门进去看。
院子里有妇女和老人在忙活着,一个烧松树枝子把一大锅水烧得滚开,一个往里倒进虾搅和一下捞出来。
看到两人推门进来,社员笑道:“这是大领导和小领导过来视察工作了?”
王向红说道:“过来看看你们有没有偷奸耍滑。”
王忆看向妇女手里的笊篱,问道:“你这是木头的?”
妇女拿起来看了看说:“嗯,老高叔用柳条编的大笊篱,专门用来捞虾的,铁笊篱捞出来的虾味道不大对。”
王忆笑道:“这还能感觉出来啊?”
妇女说道:“能,咱渔家人嘴巴吃五谷杂粮,对海货的味道最敏感。”
她端起盆子在院子里洒下。
院子里靠南边是泥土地,其他地方是平坦的岩石,哪怕是秋冬时节,可院墙挡住了海风,这样太阳一晒石头总会热一点。
红虾落地,带着热度带着一些水,于是便有氤氲的水汽蒸腾而起,风一吹,家家户户的水汽便袅袅散散的聚到了一起,聚成了队集体劳动的温暖风景线。
王向红看了看后对妇女说:“今年你们注意点,咱的海米不是处理给回购站和供销社啥的,是要去沪都卖,所以得弄的好点,别再上去踩了。”
他给王忆解释说:“红虾晒干了皮又硬又脆,然后咱们社员给它去皮的时候就是穿上自己纳的软鞋底布鞋上去踩。”
王忆说道:“用的都是新鞋子吧?要是新鞋子没事,让他们踩吧,不脏。”
王向红摇头说:“不行,就要用木头碾子集体来碾,要不然就装入袋子里用棒槌砸,反正不能踩。”
“咱外岛老百姓都喜欢自己踩,省事,这城里人都知道了,到时候人家问咱们虾米怎么做出来的,咱们怎么说?”
“说自己踩出来的,人家恶心,是不是?说不是踩出来的,这叫糊弄人,这会亏心!”
他坚定的说:“今年必须要集体晒、集体碾。”
说话之间他随手抓了一把最早晒出来的红虾递给王忆,示意他尝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