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嘉骏没回话,她觉得有点没底,私心里是不希望二哥掺和这些事儿的,可是万一二哥有一天回来了,知道他朝思暮想的机会就这么被明明可以代劳的妹妹给放弃了,虽然肯定不会生气吧,不开心是必须的。
她绝对不想二哥不高兴。
“哎……”黎嘉骏拿来钢笔和墨水,找了白纸开始回信,虽然再古早的文言文她现在也被练出来了,但终归没有什么深厚的功底,要她用文言文回信的话她一百字可以折腾一上午。不过幸好这是个新旧冲突的时代,白话文简直是以逼宫的姿态挑战着文言文,很大一部分青年已经习惯于用简单的白话文撰写,好赖给了她这个西贝货一条活路。
回信内容很简单,感谢邀请和承诺继续投稿,短短一张纸就写好了,她甩了甩纸等墨干了,就随意的放在一边。
大嫂闲着没事,一手拿针,一手拿起纸看了看,笑:“敷衍了事,你这是帮忙还是搞破坏?”
“敷衍吗?”黎嘉骏也看了看,耸肩,“那怎么办?”
“这信一来一去的要多久呀,你这么简单的一封信,到时候谁还记得你,总要有点表示吧。”
“说的也对。”黎嘉骏在这个时代两年,除了关内外封锁消息以外,并没有尝到书信不便的苦,所以写信时下意识拿出了写邮件的态度,此时一想,发现这信来来回回可能一个月不止,这么草率的内容寄过去,不知道收到的人怎么想,“那我怎么办?人家因为二哥拍关外的东西才关注他,现在我都到这了,好照片全让二哥留着了,我……等等,好吧,我写个见闻吧。”
“对呀,你这一路见人所未见,闻人所未闻,若是写下来,定会收到关注的。”
得了点拨,黎嘉骏顿时文思泉涌,她抄起笔又写起来,把九一八开始在东北大学里,还有洮南所见,以及江桥所闻最后是齐市所经历的,挑挑拣拣都写了一遍,最后附了一个小困扰上去,说他的全家因事变而入关,他失去了在盛京日报的工作,虽然家中薄有资产,但他一心想为国略尽绵薄之力,此时所学所会皆无处可施,问联盟是否有他可以效力的地方。
这一写就不是几张纸能解决的了,她洋洋洒洒写了十来张,又是写所见所闻又是抒发感想,兴致上来了吃饭都是一手笔一手勺子的,等写完都已经傍晚了,连出去蹭了一天课的蔡廷禄都意犹未尽的回来了,她才收起信纸包好信封,等到吃晚饭时,手酸的差点握不住筷子。
寄出了信,黎嘉骏继续游手好闲刷北平副本,她打算等大嫂在这儿生了孩子,再带着这儿的女眷去上海,与黎老爹还有亲娘汇合,再谋下一步打算。
一个月后,她突然收到一大包信,里面有一个报刊给她寄来了十块的稿费,这在现在的物价水平来说已经不低,还说文章经过润色后刊载上报,读者反应强烈,纷纷给报社去信,报社就把这些信都转寄给她了。
黎嘉骏两辈子第一回受到这种待遇,受宠若惊,简直要忘了怎么拆信,大嫂和蔡廷禄都很感兴趣,帮着她一封封拆开来看,有几个读者显然是百感交集,读后感写得比原文还多,厚哒哒的一叠,虽然这些读者大多都只是从道听途说和新闻媒体上知道关外的事,可既然能给她来信,那必然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一个个慷慨激昂,虽然大多数都是围绕马将军的事情在抒发感想,有几分还是看得黎嘉骏鼻子发酸,抬头看大嫂和蔡廷禄,也都眼眶通红。
“你瞧,这样子一写,小叔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多开心。”大嫂放下信,擦擦眼睛笑道。
黎嘉骏深以为然,捧着一叠信不知所措:“我能把它们都裱起来吗!感觉好了不起!”
“你裱得过来吗,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的。”蔡廷禄笑。
“不会吧,我能受到关注的题材也就这个了,以后肯定没法时常震他们一下啊。”黎嘉骏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行我要弄个铁盒子装起来做传家宝!”
这时,蔡廷禄忽然很激动的把一封信展开到黎嘉骏面前:“嘉骏!新月的约稿函啊!”
“咦?新月?”黎嘉骏接过信,发现还真是《新月》杂志的约稿函,这个杂志她看过,听说是胡适创办的,虽然现在大多数杂志报刊的文章都让来自快餐文化时代的她不适应,可是作为现在学生群体主要阅读物的主流杂志她还是有数的。
她仔细看了看约稿函,突然明白蔡廷禄激动在哪!
我靠,上面不仅有约稿!还说因为他在文章中体现的进步思想和新文化运用能力受到杂志编辑的欣赏,如果有兴趣可以去北京大学与现在正在那儿中文系任教的胡先生聊一聊,或者过两个月杂志的另一个编辑闻一多先生也将前往清华大学中文系任教,到时亦可以与他共同探讨新文化。
这下黎嘉骏不瞎了。
虽然胡适的名字依然是如雷贯耳其事迹云里雾里,可是闻一多她知道啊!那可是文学界的烈士!据说惨遭白党杀害的红色文艺工作者!
这简直如何是好!虽然知道这信里说的是聊一聊,其实聊不聊得到还难说,大概给个理由让她去蹭讲座才是真,可还是让她在刷男神之路上点亮了一盏灯啊!
说实话这一个月游手好闲四面刷副本,她除了第一天在清华和燕京刷到了几个,后面再刷的都是要么名字似曾相识,要么就是路人甲,好气馁有木有!
果然二哥混的层次好高啊,给她这个西贝货都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虽然闻一多现在不在,可是偷偷摸摸去看一下胡适还是很妥帖的嘛,黎嘉骏看了蔡廷禄一眼,却见他正忽闪着大眼睛看她,两人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