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有衙门公人打扮的人进进出出,吆吆喝喝的。几个辫发垂肩的高大汉子,相貌很是粗狂,正举杯豪饮,口里叽里哇啦的说个不停;语声高扬,旁若无人,惹得周围的人频频偷偷张看,却无人敢去答言。
不用问,这几个汉子都是大金国的官兵。
过了一会,只见一个身着灰衣的汉子匆匆走了进来。他低着头,扬起衣袖,有意无意地遮挡着,让人看不清他的面目。
灰衣汉子一进屋,便径直走向四人的座位,在马扩对面坐了下来。阮小七正闷声喝酒,见有人来,不觉一愣,欲要开口呵斥,却见那人脸微微扬了一下。
“罗方!”阮小七放下酒杯,差点叫出声来。赵榛赶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阮小七的喉咙里“咕噜”了几声,这才将要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阮爷,是我!”罗方微微一笑,依旧低着头。周围人声嘈杂,人来人去,并未有人留意他。
“马爷,还有几位,里面我都已安排妥当。”罗方一手接过田牛递过来的酒杯,一边说道,“衙门西头不远,有几座房子。原本有人居住,如今主人逃难在外,都已空了。回头几位吃饱喝足了,可去那里等着我。”
“多亏带来的那些银子。除了上下打点关节,还剩下不少。今晚我令人备了酒菜,送进牢内,请狱卒和看守们喝个尽兴,我等正好趁机行事。”罗方将杯中的酒喝了一大口,又小声说道。
“看时候差不多了,我出来接几位进去。谎称是员外家的人来探看,再瞅准时机,将员外救了出去!”
罗方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人多眼杂,不宜久留,我得先回去。”说罢,拿眼望着马扩。
马扩点点头,道了一声:“罗爷受累了,当心!”罗方摆摆手,没再说话,仍如来时般低着头,从一边悄悄走出门去,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夜色更浓了。
四人在罗方说的一座空房子里,一直等到初更,还不见罗方来。
外面渐渐安静下来,不久连人声也听不到了。冷风刮着树上的叶子,呜呜地响。
这时,忽听得外面一阵响动。接着是拖沓的脚步声,隐约的人语声,自街边远远传来。
众人侧耳静听,那声音慢慢靠近。踢踢踏踏的响着,夹杂着木棍拖在地上的声音。
不是罗方!众人一惊,慌忙闪避在房门两侧。
那房门早已破败不堪,一扇倒在地上,另外一扇歪歪斜斜的,还挂在门框上。
外面一片昏黑,加上没有月亮,远处看不分明。待得那声音到了门前,两个人影也现了出来。
众人侧目观瞧,见那两人俱是衣衫单薄,浑身上下破旧不堪,丝丝缕缕的,没几块完整的地处。
两人手中各自提了一根木棍,拖拉在地上,有一人的手里还攥着一个酒葫芦。
原来是两个乞丐。
众人不觉想笑。无意间,竟抢占了人家叫花子大爷的地盘。
“都过了春了,天还这么冷!”
“谁说不是?这海边,夜里的风是凉啊!”
“今个啊,好不容易跟店家讨了半壶酒来,一会各人喝上几口,暖和暖和身子!”
“那感情好,感情好啊!”
两个乞丐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进屋来。
“站住,深更半夜的,到处乱跑什么?”
两个乞丐没料到房中还会有人,听到阮小七的声音,登时吓了一大跳。
两人一起抬头望去,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铁塔般地立在门口,早就慌了神。拿着酒葫芦的乞丐结结巴巴地说道:“好汉爷爷饶命,好汉爷爷饶命!小的不知这是大爷的宝地,这就走,这就走!”
说罢,一把扯住另一个乞丐,两人连滚带爬的,转身向后就跑。眨眼间,便没了人影。
阮小七跨出门去,拾起乞丐慌乱中丢下的一根木棍,在地上敲了两下,笑道:“这叫花子,跑得倒比兔子还快!”屋中的人也都吃吃笑了起来。
“说不定人家把你当成了大盗劫匪!”赵榛笑道。
眼看着一轮圆月出现在树梢,罗芳终于来了。他的脸上红扑扑的,满嘴酒气,身上也散发着浓重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