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来找了一个偏僻幽静的地方,沉默地安葬了嬷嬷。
重回小院时,冰凉的雨丝滴落在她脸上,缓缓滑进嘴里,淡淡的咸涩味充斥着口腔。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院子里沉寂一片。
云缨莫名不想回屋,走到院里嬷嬷亲手给她做的秋千边上,慢悠悠地荡。
雨水洇湿她的衣衫,她沉默地面对着小屋,蓦然回忆起许多许多年前的那个隆冬,慈蔼的妇人便是站在屋门前,一脸担忧地望着她,怕她着凉。
那时幼年的小姑娘窝在秋千上,抬头看月明星稀的夜空,欢乐地伸手接住纷扬的雪花。
云缨亦坐在秋千上缓缓抬首,望见阴云密布的天穹,冰冷的雨水打在手心,仿佛沁透骨髓,满腹心绪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
蓦然思及到或许远在大昭的家人,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在她心中逐渐成形。
长明山。
“靖元帝这几日连续派兵试图攻上长明,但都被我们山脚下的人一一斩杀。”
“陆遂今日传来消息,靖元帝当年造反的证据已拿到手。”
“除此之外,城门的防守加强许多,据陆言之的消息,皇宫里的侍卫几乎都被调走,只留了一支禁卫军时刻跟随在靖元帝左右。”
李清正和樊胡萧对视一眼,“靖元帝这是要放弃皇城,只为保全己身。”
现如今,只等他们的大军全部集结,便可一举攻向京城。
其实根本用不着那么多兵力,如今的京城就像是个脆弱的蛋壳,一敲就碎。只是他们筹备这么多年,总要确保万无一失,万不能功亏一篑。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樊胡萧觑着书案后男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出这句话。
裴忱只“嗯”一声,便没了下文。
书房里鸦雀无声,樊胡萧与李清正面面相觑,最终只能屏声敛息默默退下。
自从阿缨离开了,主子的魂仿佛也跟着她走了似的,日日把自己困在书房里,从未迈出一步。
两人走后,凝寂重新爬满了书房每个角落,清冷的月华从窗柩里透进来,在枯坐的男人身上镀了一层孤寂的暗银色。
书房里阒无人声。
良久,那鸦黑的睫毛才像是被惊到一般,蓦然颤动。
裴忱缓缓侧首,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天,半晌默不作声。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大仇将报,他不该为此高兴吗?
那双平静的深眸罕见地露出一丝迷茫。
又沉默静坐许久,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裴忱起身踱步向前,临出门时,把桌案上摆放着的那张画像仔细收好。
夜幕低垂,裴忱也不知自己要去哪,只能漫无目的地闲逛。
今夜下了雨,孟春将至,气温逐渐回暖,只是山顶上依旧很冷。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正在赶回长明山的路上,满心都是那个快要及笄的小姑娘。
想到她,裴忱的眸色暗了暗,袖袍里的掌心微微蜷缩,像是想要抓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