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不用说了,钱日生已经听懂了,自顾自的朝前走着。p
走了不知道多久,只见远处看见火把闪耀,一群人拥着几辆马车飞奔过来,马先手按腰刀,对方已经围了上来:“是马爷吗”为首一个身穿蓑衣的中年人拱手说道:“在下奉萧先生命,在箭炉城等候多日了。”p
马先和钱日生互看了一眼,对方撩开车帘,只见老杨头气喘吁吁的躺在车里,冲他们招了招手。贺三川也从后面赶来,面目不清的远远张望着,随后似乎得到了某种暗示转身便走。p
马先这才哦的一声松了刀柄,几个随从快步走来把鸢儿和孩子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安置在后面一辆马车里。p
“伤的太重,要赶紧救。”其中一人略看一眼立刻嚷道。p
为首的中年人伸手一让:“请两位登车。”p
马先却谢绝了独自翻身跨马跟在车后,对方也不强求,招呼了一声立刻掉头往远处行驶。马车进入城门后径直前行,驶入一家深阔院落,众人都被安置在房中,钱日生发现扶风也被人背了出来,紧闭着双眼面如金纸,似乎也受伤颇重。p
他和马先偷偷对视了一眼。p
院内顿时忙作一团,丫鬟婆子里里外外的穿梭忙碌,只听鸢儿一声哀鸣,屋内忙不迭的惊叫出声,窗纸上人影紧跟着晃来晃去。扶风那里却静悄悄的,一个郎中坐在床边正在给扶风诊脉,过了好久郎中起身出屋,和门外的老杨头耳语了几句,老杨头认真的听了,哦的一声微微点了点头。p
中年人迈步前来,老杨头迎上去拱拱手,语气却带着警惕:“黄掌柜,多谢了,扶风回国是大雍要务,掌柜的这忙帮的可太‘及时’了。”p
黄掌柜长得敦实宽厚,长髯飘胸颇有几分富商气度,对老杨头的讥讽不以为意:“马爷误会了,这里本就是梁公子的地方,兄弟来这里也是梁公子亲自交代。杨兄有所不知,如今萧先生正和梁公子商讨合作事宜,今后大家都是有往来的朋友。”p
老杨头有些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想了想:“敢问梁公子现在何处”p
对方身子躬的更低,歉声说道:“梁公子不日便到,在下奉令打探多日才发现有人暗中作祟,等赶来时已经迟了,差事办成这样也是惭愧得紧。”说着递来一封信和一个小事物:“这是梁公子手书,这是印信,杨爷过目。”p
老杨头对着灯光仔细验看,信中用了几个特有的约定词汇,的确和黄掌柜说的一致,看来两方要合作了。他回想自己此其实是因为封城耽搁了日子,在城外遇到了钱日生身后的追兵更是意外巧合,说是阴谋设计的确太过牵强,他垫了垫东家手书印信,脸色终于松弛了下来。p
“既然杨爷到了,我也脱卸了责任,扶风公子自然还是由杨爷照料。只是鸢儿姑娘伤情太重,如果杨爷愿意,我们天亮就带回去全力救治,也算略表歉意。”p
他叹了口气凑上前一步,有些为难的说道:“杨爷体谅,鸢儿姑娘……恐怕只能听天由命了。”p
老杨头此时满脑子心事,他查看过鸢儿伤势,的确已经奄奄一息,基本算是回天无望了。但是鸢儿死在自己手里有些难看,既然姓黄的愿意兜底,索性脱了干系也好,于是装模做样的摇头叹气,连番致谢。p
老杨头看着黄掌柜的身影拐过院墙,转身就把钱日生叫到屋内,并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的抽着闷烟。雷声在头顶滚来滚去,压得人心里发慌,钱日生双手搀在袖中,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杨爷……”不知不觉他已经换了称谓。p
对方伸手一止,吁出一口烟雾:“钱仵作,之前的事情我不多问了,你我心知肚明。江阿明个狗才杀就杀了,也没什么打紧的。”p
钱日生闪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什么话都不说,袖中的刀柄被他握的发热。p
老杨头起身,他紧张的拔身欲起,对方却不轻不重的按住他的手臂:“我是看着你学徒长大的,并不想存心害你,这一条你要记牢。”p
钱日生听的一脸错愕,当时事情已经做绝到那个份上,打死他都不信老杨头会放了自己。他心下猜测,对方这是大事在即,不想节外生枝。耳边传来霖儿哇哇的哭声,钱日生心里一动,诚恳的说道:“我只想活命,请杨爷放我一马,我一个小仵作办不成大事的。”p
“说你胆小,你净做胆大的事情;可说你胆大,你又谨慎过了头。”老杨头踱到门口,看着潺潺的雨幕突然笑了一下:“也罢,索性你就跟着公子吧,回国后随他入宫,也算一份前程。”p
“杨爷……”钱日生立马起身就要拒绝,可老杨头转过身又把他按了下去,语气变得深沉恳切:“我是为你好,你是仵作难道不知道‘灯下黑’的道理你离他越近,他反而不敢动你。”p
眼前的老杨头一会儿扮钟馗一会儿扮观音,眼神慈祥的仿佛在看一个懵懂无知的稚童,一番话说的既像安慰又像警告似乎还带着要挟的意思,最后那意味深长的叹息,让钱日生愈加参不透对方的心思,疑虑云雾一般萦在心头。p
吃饭的时候他仍旧在思索着老杨头把他“送”给扶风的用意,除了默认他和扶风的关系,想让他继续充当眼线,他想不出任何的理由。他漫不经心的挑着盘中的笋片细细品嚼,不得不承认老杨头的老辣,轻轻松松一句话,就勾起了他对扶风的疑虑,而且怎么都驱散不掉。p
他随便糊弄了两口他便不吃了,盯着菜碟怔怔出神。自己知道了这么多事情,这时候再想和老杨头与扶风撇清关系,根本无从说起。指望他们放过自己,还不如盼着扶风暴毙,让大家一起鱼死网破。p
他的思绪越走越远,最后蓦然发现自己真的在考虑怎么杀死扶风。p
终于站起身走到老杨头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老杨头听了连连点头:“这就对了,好好干。”随后让他把药给扶风送去,叮嘱他好好服侍,钱日生退出房门,望着浓云中穿梭的冷月无声的叹了口气。p
自己如同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死有死的作用,活有活的走法,在双方明争暗斗中被无情的推来推去。这让他很不舒服。p
“吃素的习惯可不好,因为羊也吃素。”这是师父临死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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