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一边擦汗,一边苦哈哈地应是。
随后,暮青通过勘察现场和验尸,确定了匪贼所用的兵器和行凶的手法,推断出这伙匪贼胆大狠辣,手法娴熟,绝非初次作案,于是命四州翻查近年来未决之匪案卷宗,通过比较作案手法,怀疑这是一伙自平州流窜来的匪贼,打劫商队是事先计划好的。
疑点随之显现,这伙匪贼犯案后将商队的财物洗劫一空,这其中不仅包括银两、票据,还有八车丝茶。这伙匪贼既是惯犯,理应知道打劫货物不仅撤离时麻烦,事后还要冒销赃的风险,没有只打劫钱财方便。且暮青执政,断案如神,丝茶之路上发了大案,她一定会亲自督查,这些亡命徒理应懂得权衡风险才是,为何还要做险上加险之事?
幸存者称,匪贼们将装载货物的车马赶下了林子,而后不知所踪。案发后,刺史府的捕快们在林子深处找到了被弃的车马,而货物不知所踪。
暮青勘察了林子里的现场,发现现场只有进入林子的脚印,却没有离开的,就像人与货物凭空消失了一般。
八车货物颇重,人搬动货物,怎可能不留脚印?
暮青心中起疑,仔细摸查现场周边,终于在枯枝落叶底下发现了车辙和脚印!
这伙匪贼甚是狡猾,他们早就在林子里准备了车马,撤离时凭借人多,用枯枝落叶仔细掩盖了踪迹。顺着踪迹摸查,发现这伙匪贼赶着车马往庆州方向而去,在林子里走了约莫两三里路,随后上了官道。
刺史道:“下官这就命人盘查城门守尉,依近日车马入城的记录,定能顺藤摸瓜,查到那伙恶徒!”
暮青冷笑了一声,望着庆州的方向问:“那八车丝茶是运往边境贩卖的,若未卖而返,不会惹城门的守卫起疑吗?”
刺史愣了,正琢磨此话之意,暮青又问道:“本宫问你,案发之后,你都做了哪些应急处置?”
刺史道:“下官命人张贴画像于州县城门,命捕快严加搜查案发路段周围的山林村庄,又命各县严加盘查过往行人,也到各钱庄和当铺下了协查公文,一旦发现有人持被害商队的票据前去兑换银两亦或典当贵重丝茶,立刻禀报官府。”
“这就是了,你的处置全都针对你庆州治下,而庆州之外……”暮青回身望向了边境的方向。
刺史忽明其意,不由嘶了一声,脸色青白。
暮青道:“这伙人很狡猾,他们怕掩盖的踪迹被官府发现,故而从州城方向上了官道,想要二次误导官府,让官府以为他们乔装成商队进城了。他们是惯犯,清楚官府办案的手段,从掩盖行踪的举动上来看,他们的反侦察意识很强,不太可能在犯下大案后回城自投罗网,唯一合理的去处便是两国边境开放的贸易市镇。”
刺史恍然大悟,“是啊!他们乔装成商队进入边贸市镇,销赃就变得轻而易举,且不会惹人起疑。待将丝茶贩卖掉之后,他们兴许还能改头换面,从匪贼变成商贾,从此改换身份,重新生活。”
“孺子可教!”暮青欣慰地笑了笑,对月杀下令时面色已寒,“立刻发函岭南,命乌雅阿吉协查此案,决不可使这伙恶徒为祸我大兴!”
“是!”当日,月杀即派出一队神甲侍卫持皇后手谕和嫌犯画像前往岭南。
事情不出暮青所料,十天后,那伙匪贼果然在边贸市镇上被乌雅阿吉亲率的岭南兵马擒住,一个不落地锁入囚车,由两国兵马交接押送回了庆州州城。
游街过巷那日,匪首的相貌和城门上贴着的画像一比对,说九成像都是谦虚,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是绝了!
鄂族百姓越发认定暮青是神女下凡,两国则趁此机会联手剿匪,在商路和边贸市镇上增派军队镇守,以保护商队的安全。
丝茶之路上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和热闹,鄂族的商队进入南兴的边镇贩卖丝茶时谈起神女殿下,无不神情自豪。
对此,南兴的商队却嗤之以鼻,你国神女殿下?那是我国皇后殿下!
据说,曾有两个商队因争论此事险些大打出手,惊动了衙门,知县一问缘由,顿时哭笑不得,此事一时间传为民间笑谈。
这桩案子破获之后,崔远对画人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想学,暮青就叫他先从神殿里的摆设画起,一杯一盏,一瓜一果,进而画山石树木,画行人百态。崔远常常逮着个殿值就画,惹得殿值们叫苦连天。
嘉康五年夏,暮青驾临中州南部考察农事,偶然在乡间的一座木桥下发现了一具浑身是血的女尸。桥下潮湿炎热,尸体周围已经聚集了成百上千只雌蝇,崔远想要钻进桥下验尸,被暮青拦住了。
暮青道:“记住,眼下这时节气候,只需要半盏茶的工夫,一具血尸的周围就能聚集数百只苍蝇,两三个时辰后,就会有数千只雌蝇在尸体的眼耳口鼻里产下虫卵,再过两三个时辰,虫卵就会孵化成蛆。它们喜欢在黑暗潮湿的地方产卵,而桥下遮光,正在暗处,你莫说接近尸体,在离尸体一两尺开外就会遭到蝇虫的滋扰,对它们而言,你的眼耳口鼻同样适合产卵,如果你不想自己的七窍里出现虫卵的话,就得先用纱笠将自己罩住,隔绝蝇虫,方能靠近尸体。”
衙役急忙去附近村庄里寻来了几只纱笠,暮青、崔远和呼延查烈都戴了一只。
香儿掩嘴笑道:“王爷戴这纱笠,活脱脱一个小姑娘!”
呼延查烈一心跟在暮青后头去那桥下,没空理会这碎嘴的丫头,只是在滑下田坡时故意甩了甩小袖子,一股子扬尘呼啸着朝香儿扑了过去!
血影气得牙痒,心道这小子的功力日渐精进,明日是不是该加练了?
香儿却毫不在意,尘土未散尽,她就探头探脑地往桥下看去。
血影没好气地道:“看什么看?”
香儿道:“看看都不行?要不是担心娘娘又执政又授徒的太过操劳了,我也跟着学学验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