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勾勾看着他,竟觉恍如隔世。
“看什么?”他说,“水把脑子泡坏了?”
“……队长你还好吧?”
他“嗯”一声,往前走,突然问,“我下水之后,你干了什么?”
“我……手滑,掉进水里了。”
“是吗?”
“是。”
“甄暖。”
“嗯?”
“为我,不值得。”他说,侧脸寂寞得像黑夜。
……
言焓走去解剖室,甄暖跟着进去,就见台子上几块黑漆漆的东西,鞣尸。
碎了的鞣尸。
言焓一句话没说,戴上一层薄手套,过去把堆放在一起的人体块拼凑起来。
甄暖立在一旁,没有帮他。她不敢碰他的“人”,也不想打扰他和“她”。在密室里,她隔三差五地恨他和夏时,可如今看到这幅情景,她一点儿恨意都没有了。
一个人如果活着,她的爱人跋山涉水穿越十年的时间去寻找她,这条路孤独凄苦,但他心里有再相见的信念;
可一个人如果死了,她的爱人独自一人寻找真凶,只为让她安息;寻找她的骸骨,只为给她全尸;这条路,漫漫十年,他是怎么走下来的?
她死了,他真的在用一生的时间铭记她。
“她”萎缩得很瘦很小了,脑袋,躯干,手臂,腿杆,细得像柴火。
室内只有解剖台上开了灯。
言焓低着头,碎发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只露出消瘦的下巴。
他的牙齿紧咬着嘴唇,嘴巴抿成一条细线。
他轻轻捧了捧“她”的脸,又摸摸“她”头,手掌来回动了动,像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手指轻轻碰一下“她”的脸,小心翼翼而又虔诚。
那张脸坑坑洼洼,不见人形。
鞣尸会完整地保存“她”死时的面貌,她曾被人扔进腐蚀性液体,当然会是这般惨状。
他的食指缓缓从她的额头滑到鼻尖,滑到下巴,轻微发抖。
然后,他盯着“她”的脸,就那么看着。
很久很久,忽然说:“我想单独在这里。”
甄暖转身离开。
解剖室里安静无声,言焓仍立在台子边,捧着那个坑坑洼洼的瘦小的脑袋出神。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把她拼好。
他握住“她”的手,穿过“她”的手指,十指交叠。
他俯下。身子,拿脸去蹭蹭“她”的脸颊,又用鼻子蹭蹭“她”的鼻子,嘴唇轻碰“她”的嘴唇,像动物的本能,不能言语只能爱抚。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