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板着脸,不答反问:“这些天你也算是名利双收了吧?”
高飞听王导这么一说,便知道了王导的意思,看来自己做的事情还是没有瞒过王导这双眼睛,不过他也没有直接承认,而是假装糊涂,说道:“父亲,孩儿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王导道:“你在建康城南十里坡建了一个造纸厂,可是你造的纸张并不全都卖给了少府寺,尤其是这些天,你纸厂里造出的大量纸张到底流向了何处,你心里明白,不必在这里跟为父装糊涂。”
高飞于是嘻嘻笑道:“怎么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父亲的眼睛啊,父亲,你到底有多少双眼睛啊?”
王导对高飞也是又爱又气,爱的是高飞的聪明伶俐,还有那非一般儿童能比拟的心智,气的是高飞不把他的话当回事,自己不让他沾染商人,而高飞却偏偏喜欢和自己对着干。
他望着面前的高飞,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你这件事做的也算是滴水不漏,从始至终你都不曾抛头露面过,但是从今以后为父希望这样的事情最好没有。我们琅琊王氏世代官宦,如今又成为士族之首,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地里盯着我们呢,一旦我们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为父虽然身为丞相,但是为人处事向来都是谨小慎微,生怕出现任何一点差错,这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你能明白吗?”
高飞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道:“父亲,孩儿明白你的感受,这叫高处不胜寒!”
王导眼前忽然一亮,“高处不胜寒”这五个字确实能够涵盖他如今的处境,只是这五个字竟然出自一个五岁孩子之口,着实让人惊讶。王导回想和高飞相认一直到现在的点点滴滴,高飞总是能够给他一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觉,而且所说的话,也大多起到一鸣惊人。所以,高飞的印象,在王导的心里逐渐被加深,而对于外面流传的“神童”二字,也确实符合他的才思。
“羽儿,你说的很对,高处不胜寒这几个字也着实贴切,如果你不是年纪太小,以你现在的才学,定然会有人举荐你出来做官的……”王导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话音,又略微思索了一番,这才接着说道,“有时候,为父总觉得,你的思维和你的年纪严重不符,曾让为父一度认为,你就是上天赐给为父的宝贝,为父能在临近暮年之际拥有如此佳儿,为父这一生也算是无憾了。”
高飞见王导有些伤感,眼眶中也有泪水在打着转转,几欲夺眶而出。高飞凭借他敏锐的直觉,可以断定,王导肯定有什么心事,于是便问道:“父亲,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王导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没什么,有些事说了你也不一定会明白。”
高飞道:“父亲,你不说,怎么就知道我不明白?”
王导欲言又止,始终不肯说出自己的心事。他稍微定了定神,一改之前伤感的表情,对高飞说道:“对了,为父此次前来,并非是兴师问罪的,而是有件事想告诉你,至于你愿不愿意,就看你自己的了。”
“什么事?”高飞问道。
王导道:“你的《出塞》一诗写的非常好,如今朝野上下都知道了你的才学,就连陛下也读过你的诗,当他得知你是我的儿子时,便要召见你……”
高飞打断了王导的话,问道:“父亲,皇帝要召见孩儿干什么?”
王导道:“城中盛传,都说你是神童,陛下召见你无非也是想见见你这个神童,当然,也有考验你的意思,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
高飞问道:“父亲想不想让我去见皇帝陛下?”
“陛下只是随口跟为父提了一句,让为父下次进宫时带着你一起去,但是并没有严旨,你可以去,也可以不去。若你不去,为父便找个借口推脱掉此事……”
“我去!”王导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高飞再次打断,“我不去!”
王导被高飞的这个回答弄的有点糊涂了,问道:“羽儿,你一会儿我去,一会儿我不去,你到底是去啊,还是不去啊?”
高飞有些汗颜,自己说的“我去”,不过是个感叹词,就像“我靠”一样,但是王导又不和他同时代,自然不会明白了。于是,他便郑重其事的说道:“我不去!陛下召见我无非就是想看看我,我又不是猴子,凭什么要给他看?如果去了,到时候他让我干这干那的,那我不就成为逗他开心的工具了吗,这当我是什么了?”
王导皱了一下眉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担心,对高飞说道:“你想的这些,为父倒是没有考虑过,但是陛下的为人为父却很清楚,虽然陛下只是随口跟我这么一说,但是如果为父无法在三天之内把你带到他的面前的话,估计陛下就会认为为父不拿他当回事,他就会下达圣旨,以达到召见你的目的,到那时,你不想去也得去,否则就是抗旨不尊了。”
高飞道:“既然这样,那我就跟随父亲去皇宫走一遭,免得让父亲难做。不过,我这次去见皇帝,并不是因为我想去见皇帝,而是完全为了父亲,希望父亲能够明白!”
王导脸上的愁云渐渐消散,对于高飞的做法也感到很欣慰,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啊。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拂晓刚过,王导的车架便停在了高府门口,王导掀开了马车的车帘,冲站在高府门口的高飞招了招手。
早早等候在门口的高飞,看到王导向他招手后,便朝着马车走去,在大管家王准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和王导坐在一起,父子两个人乘着马车便朝着皇宫而去。
不一会儿功夫,马车便来到了皇宫,守卫皇宫的侍卫认出了王导的车架,没有进行阻拦,因为皇帝有旨,不必阻拦王导的车架,王导本人更是可以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但是,王导的车架每每抵达宫门口时,总是会自觉的停下,然后王导从马车上跳下来,整理好官服之后,按照一般朝臣入朝时的礼仪,缓缓的进入皇宫,并且从不携带佩剑,进入大殿之后更是主动的把鞋脱掉,和一般朝臣无疑,从不搞特殊。
这就是王导的非常之处,皇帝给了他那么大的恩典,但是他却从来不享受,没有一点高高在上的架子,正因为如此,王导身为丞相,统领群臣,才会让人心服口服,而王导本人更是受到各方势力的尊敬。
高飞跟着王导来到了皇宫大殿,此时朝臣们都还没有到,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于是,高飞好奇的问道:“父亲,怎么今天不上朝吗?”
王导道:“上朝,但是为父向来喜欢提前到,其余朝臣还没有来呢。”
“这是为什么?”高飞问道。
王导只是露出了一抹浅笑,却并未回答高飞的问题。
高飞也没有再问,而是东张西望的。过了不一会儿功夫,便听到外面有人喊道:“太常卿谢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