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甫落,两道剑气同时飞出,分别刺入冷耀祖和他父亲的咽喉,两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已经一命呜呼。
冷父从未修过仙,这些年来靠着灵药吊命,寿元早已耗尽,魂魄刚离体便随风散去。冷耀祖的三魂七魄散在太极台上,自然也没人替他收取。
黑色魔气从谢爻周身喷涌而出,刹那间太极台上的灯火尽数熄灭,魔气犹如飓风缓缓升起,太极台上空的云层在风中旋转涌动,遮蔽了星月。
冷嫣凝视着那对冷酷的金瞳,心中涌出一股无比荒谬的感觉。
她三百年来卧薪尝胆,一心想要杀死谢爻报仇,却从未料到他会入魔。
谢氏满门都死在魔修手中,没有人比谢爻更痛恨魔道。且天魔出世也需天时地利,数千年来也不过寥寥几个,无不是仙界阴阳失衡、冥妖横行,凡间灾祸频仍、流血漂杵的大乱之世,如今世道虽乱,却远没到生灵涂炭的地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心里的魔种又是什么时候种下的?
谢爻身处风暴的中心,感受着汹涌的魔气从他经脉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天地星月在这一瞬间都似不复存在,没有天道,没有大义,唯余混沌,永恒的的混沌。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他的族人被魔修屠戮殆尽,唯一的血脉亲人入魔道,是他亲手结果了他的性命。
现在轮到他自己了。岂止是现在?其实早在他将嫣儿从凡间带回宗门的那天,他已经变成了自己最唾弃的东西,从那天起,他已经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可是他已经不在乎了,他只想杀死所有人,毁灭一切,包括他自己。
还有她,谢爻用冰冷又炽烈的金瞳打量着那仍旧镇定自若的白袍女子,那个吞噬了嫣儿,替代了嫣儿的人,那个与她如影随形的男人,他们统统都得死,一个也逃不掉。
谢爻忽地抬起手,五指微微一屈,手中一道黑色魔影如箭矢般飞出,阵扑向一个身着青色道服的中年修士。
那修士措手不及,正要拔出腰间长刀抵挡,刚摸到刀柄,忽然发出一声惨叫,只见那魔影如同一条蟒蛇缠住他的脖颈,然后从他左眼中钻进头颅,在一阵令人胆寒的啮咬吞噬声后,魔影又从他右眼中钻了出来。
众人瞠目结舌的当儿,黑蛇般的魔影张开大口,将那浑身鲜血的修士一口吞噬,魔影消散之时,只余一堆白骨。
没有什么比这可怖的死状更能诠释“天魔”两字。
众人无不心惊胆寒,顾不得偃师宗主先前的威胁,纷纷起身向四面奔逃。
太极台边一片骚乱,有人喊道:“诸位别自乱阵脚,天魔出世需以血祭,他此时魔体未成,我等齐心协力……”
不等他把话说完,又一道魔影已如一阵黑色疾风袭来,从他大张的口中钻进去,片刻便将他的五脏六腑啃啮得千疮百孔,然后从他腹中钻了出来。
有几个大能不愿坐以待毙,想联手结阵,可他们刚摆开阵势,便有几道魔影从谢爻掌心飞出,他们连忙祭出法器抵挡,可好不容易杀灭一条,数条又至。
谢爻一边放出魔影,一边捏诀破阵,他本就精通阵法,这仓促之间结成的七星镇岳阵如同儿戏,只见阵中七星灵光随着他的心意游移,生门变作死门,阵法逆行,邪魔没有镇住,阵法的反噬却令布阵之人经脉逆行。
有人及时脱阵暂且捡回一条命,更多人没来得及反应,被逆行的灵力冲破经脉,口吐鲜血,魔影趁虚而入,轻而易举地将他们绞杀。
剩下几人溃不成军,魔影一拥而上,大能们一个接一个被残杀,惨叫着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残肢、鲜血和内脏撒了一地。
太极台上犹如阿鼻地狱,不过片刻,当初偃师宗灭门案的凶手已经所剩无几,而谢爻从头到尾连剑都未出鞘。
大能们一死,同来的弟子没了主心骨,御剑的御剑,踏云的踏云,争相奔逃。
谢爻却没打算放过他们,他的心中像是有个巨大的空洞,不知用多少鲜血和杀戮才能将它填满。
一个年轻弟子慌不择路,竟踏着拂尘直直地向冷嫣飞去,眼看一条魔影将要缠上他的脖颈。
冷嫣瞥见他的眼睛,那双眼睛还很年轻,甚至还带着些许稚气,里面不仅有恐惧,还有困惑不解和失望,那双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在崩塌,曾经的信仰和骄傲崩塌成废墟。
她心头一动,下意识地抬手,掌心血印骤现,那魔影被归墟印中的血气吸引,转而向她扑来,她指尖飞出几根细如蛛丝的银线,眨眼之间缠上魔影,然后瞬间勒紧。魔影挣扎扭动着,却无法挣脱束缚,被柔韧的傀儡丝勒成数段,化作魔气消散。
谢爻冷冷地瞥了眼死里逃生的小修士,又看向冷嫣,微微觑了觑眼。
本该惩恶锄奸,救人于水火的正道魁首在滥杀无辜,设下鸿门宴的“妖人”却出手救人,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了。
冷嫣从未想过出手救人,她布下这个局是为了复仇,是为了杀人,她已给过那些无辜弟子一次离开的机会,留下的人都是师命难违,是他们的师长不顾他们死活,为了多几个卒子护身将他们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