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二听说有出门游玩的机会,自然也是欢喜,赶紧给妹子打帮手。
“是啊,爹,我师傅那里最近也没事,家里活计也用不上我,不如我带小米…”
“闭嘴!”陆老爹待闺女还容忍几分,待儿子哪里还需要客气,直接一巴掌拍到了陆老二的脑袋上。
末了气呼呼扔下碗筷就回屋去了,陆老二皮糙肉厚,被打一下倒不觉得如何疼,但老爹这般发脾气还是很少见的,于是小心翼翼望向妹子,“小米啊,若不然就在家里猫个冬,明年开春,就算爹不同意,二哥也偷偷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小米一口气堵在胸口,鼻子酸的厉害,极力压低眼帘才算把眼泪咽了回去。
相思成灾,一日如隔三秋都是短的,度日如年才是真。
她也不确定进京就能见到冯简,但就是想要离他近一些,看看他自小长大的都城是什么样子,也许在某个街头就会见到他的飘扬的青色衣袍…
她以前从来不觉想念是这么可怕的东西,无论再多人在身边都会觉得缺了那个人,就缺了整个世界。
她想忙碌起来,一点点收回这分心,填补这块缺失。但发现越是努力,那缺失却大。
原来有些东西,给出去了,就再也收不回来。
比如,爱和真心…
陆家的早饭桌儿第一次不欢而散,青花青玉两个小丫头低眉顺眼的捡了碗筷去灶间,偷偷扯了正吃饭的韩姨母同江大娘,小声说道,“姑娘同先生吵架了,姑娘要进京呢,先生不准。”
江大娘扫了韩姨母一眼,虽然韩姨母住在陆家,但时日尚短,村人还是当她是半个客人,这会儿江大娘就怕“客人”笑话自家人,于是赶紧应道,“小米这是惦记京都的生意吧,不过,陆先生定然是担心她身子不好,先前两场发热,实在让大伙儿吓坏了。”
韩姨母也是笑道,“这些生意都是四姑娘张罗起来的,惦记去看看也是应该。我原来的主家夫人也是一个月必定要到店铺里巡看的,就是天气不好,路途遥远,出门太辛苦了。”
“可不是,当爹娘的啊,最怕儿女受苦了。”
两人说了两句,也就把话头儿差了过去,韩姨母帮忙洗了碗筷,喊了青花儿,“昨日鹿栏那里不是说搭了新棚子挡雪吗,不如你陪着姑娘去看看。”
青花儿年纪小,心性活泼,最是喜欢小动物,听得这话就道,“对啊,我去寻姑娘说一声,昨晚剩下的白菜根儿正好拿去喂小鹿。”
小米本来百无聊赖的翻开账册,却一笔账也没核对,听得青花儿来说去鹿栏,就穿了挡风的大袄出了门。
这一个秋日,老熊岭的叔伯兄弟们,外加陆老二,初一和高仁,只要上山就会带回一两只活鹿,有些伤了腿,止血敷药,不过几日就活蹦乱跳了。
如今齐齐聚在鹿栏里,足足三十几头,大大小小,倒也和乐融融。
冬日天寒,负责照料鹿栏的几个老爷子很是尽心,生怕之前搭起的草棚不够鹿群挡雪取暖,昨日又搭建了一间,虽然只是木栅栏外围了草帘子,棚顶多压两层,但确实比站在风雪里要暖和许多。
有两只小鹿见小米手里拎了白菜根儿,就冲破父母的阻拦,无知无畏的跑了过来。
小米一手喂它们吃白菜,一手摸着它们的耳朵,自觉手心痒痒,就笑了出来。倒是让跟在后边的青花儿,很是欢喜。
见惯了自家姑娘笑眯眯的样子,她这几日突然沉着脸,就好像老熊岭的天都阴了。
别说村里老少,就是淘气娃子下学都不敢去灶间要点心吃了。
果然,几个老爷子远远见到也是笑得眯了眼,一边吧嗒着烟袋锅,一边踱步过来,问道,“小米,有只公鹿性子太强,圈了这么些时日还是不服帖,眼见快瘦成骨架了,不如杀吃肉算了。”
“是吗,还有这样烈脾气的鹿?”
小米顺着老爷子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草棚角落里单独关了一只很雄壮的公鹿,头上鹿茸如同树枝一般很是漂亮,显见已经在山林里活跃了几年了。就是不知道,这次怎么栽到了老熊岭的叔伯手里。
许是已经少进食水有些时日了,这会儿雄鹿瘦的厉害,几乎就是皮包骨了。但它依旧高抬着头颅,望向小米的眼神有种愤怒和倔强。
小米不知为何心头一缩,好似看到了先前的自己,虽然她平日捣鼓种菜啊,建作坊啊,扩山庄啊,有主见又自由。但这自由还是有所限定。
她能进城,却不能留宿,她能开铺子,却不能抛头露面去经营…
雄鹿被鹿栏限制了自由,她被规矩礼法限制了自由。不同的身份,同样的境遇…
“咱们家里如今都不缺肉吃,这雄鹿也实在瘦的厉害,不如就放它回山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