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几趟,且不说余氏看叶嘉又往家中囤粮囤油心里诧异,就说叶嘉在东街的茶馆撞见了个熟人。
许久没见,叶嘉冷不丁一眼没认出来。不过也是郭淮换了身打扮,不仔细瞧是认不出来的。叶嘉这人眼睛毒辣,仔细瞧了好几眼才认出来此人是郭淮。郭淮此时穿得跟个说书先生似的,人站在茶馆中央说的是唾沫横飞。他说的那些话什么意图,一两句叶嘉就给听出来。说的是李北镇马匪袭村的蹊跷之处,有条有理地列明驻地军官处理马匪的不合理之处。
他这人口舌颇为凌厉,说话也浅显易懂,一条条列出来只引得下面听众义愤填膺。叶嘉听了两耳朵都觉得心惊肉跳,生怕有什么人报给驻地。来人将郭淮这散播流言的给抓了打死。
郭淮显然也看到人群中的叶嘉,远远地笑了一下。
等叶嘉再看他已经不笑了,继续唾沫横飞地说起李北镇被屠百姓的惨状。那言辞之贴切,用词之狠辣,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叶嘉看到好些心性柔软的,当场就在抹眼泪。而后就手中的抚尺一拍,喝了口茶水就收了声:“今儿就到此为止。”
说完,他也没有要赏钱。喝了茶水就钻到人缝里,转眼就消失不见。
叶嘉想到先前周憬琛要她带过话给郭淮,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也不知这些事里头有没有周憬琛的手笔。
她心里有事,等回了摊子,叶五妹这边忙得都要喘不上气。
猪头肉好些天没吃,忽然就新鲜起来。有些喜欢猪头肉的食客连这几日觉得嘴里寡淡,就盼着西施摊出摊。想想,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儿顶着,倒也没必要太杞人忧天。她余氏只能把事情放一边,先过来帮着切猪头肉拌菜。原先还打算盘铺子的,叶嘉琢磨着还得等一等。
她也不是那么迟钝的人,周憬琛私下里在做什么事,她其实心里隐约有点猜测。但是不清楚他具体会做到什么程度,会对周家有多大的影响。心道怎么着都得等一个定论。
得周憬琛回来,她得找他谈谈。
心里有事儿就没注意时辰,等她回过神来猪头都卖光了。叶五妹坐在一旁吃着早上没吃完的煎饼果子,一面扭头打量叶嘉一面跟前来问话的食客说话:“没有了,今儿都卖完了。要吃请明日赶早。”
“罢了,先回去吧。”叶嘉暂时也没个什么章程,正好孙老汉送了几趟货回来。他们将出摊的东西都搬上牛车,叶嘉琢磨着下个月的香胰子生意还得做,又去了趟杂货铺。
杂货铺老板如今也晓得周家在哪儿,叶嘉这边跟他要了货,让他转头去周家拿银子。干脆几个商铺都跑一遍,把原材料多买点放家中。到时候香胰子多做点放着,存着也能长期应付胭脂铺子和梨花巷那边。她这边跑完才从铺子里出来,就在街上又碰到了郭淮。
这回他换了个打扮,弄得一副年长者的模样。一手拿着他那个算命的幌子一手拿浮尘,仙风道骨的样子在镇上走动,好不自在。
遇上叶嘉还开玩笑地说了一句:“老道观你有长命百岁之相,莫要过于忧心。”
说完,拿着幌子摇摇晃晃地离开。
叶嘉:“……”
不晓得是这句话起了作用还是看着家里够吃一年的存粮给了叶嘉底气,到了家中,叶嘉忽然就不慌了。倒是她没沉住气,想他周憬琛一个全篇大反派。驻地才多大点地方,这才哪到哪儿?若是连这个地方都撑不下去,那还凭什么活到最后屠杀主角团?
这么一想,叶嘉回到家叫人把粮食全移到地窖里去。地窖是这家子本来就有的,就在后厨的边上。叶嘉先前没注意到这个,是孙老汉那日帮她搬大坛子酱料没地儿放,估摸着找到的。
粮食存进去,酱料也有,柴火院子后头的小树林就很多。油盐酱醋都存了,看着满当当的地窖她的这颗心就定下来。
修养了一半月,阿玖如今也已经能出门走动了。
不过他谨遵住进来时的承诺,怕自己给周家人招祸。等闲不在人前走动。偶尔有事出去,也会避着人回来。不晓得他从哪儿弄来几把轻薄的长刀,送了一把给叶嘉。叶嘉上手劈了劈,锋利非常。叶嘉今儿回来的时候他正巧在院子里舞刀,刀的破空声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这般相安无事地又过了几日,镇上的风言风语不仅没消停反而越演越烈。被关了几日的周憬琛不慌,心里有鬼的人却慌了。他们升职在即,上头正在严查他们的资历风评。若是这时候被人抓住了把柄。怕不是升职无望,严重的可能要掉脑袋的!
沈海听到流言蜚语的第一反应就是砸了一屋子的瓷花瓶儿。
沈府就在东乡镇,沈家是方圆百里最富贵的人家。这意有所指的话一传出来就递到沈海的耳边,可把人给气得不轻。心里恨不得把散播流言之人大卸八块,实则困于形势不敢施为。如今营地这边就是抓散播流言的人都不敢大张旗鼓。
生怕自己抓人动静太过,被对手做文章变成此地无银三百两。
大动作不敢弄,那散播流言的又就跟个泥鳅似的滑不留手。他们在镇子上蹲了好些时日都没抓到那人。沈海原本还想关周憬琛柳沅几日泄泄火,当下立马就不敢搞小动作了。
当下就命人放了两人,还对剿匪有功之人大加封赏。先前仗责邓虎的,此时也有了充分的解释。
直言是爱之深责之切,正是因着对邓虎颇寄予厚望才对他不堪重任,临阵换将的行为颇为失望。做出这样的惩戒是为了警醒,叫他能深刻地看清楚他的苦心。并且在出发之后,沈海召集北营所有将士,大张旗鼓地进行论功封赏。邓虎剿匪有功,也确实慧眼识珠挖掘到两个青年才俊。沈海亲自出来褒奖,并在财物封赏上给了充足的补偿。
不仅如此,他还当众将周憬琛连拔三级,直接拔升成了曲长,掌管骑兵营。被拎到沈海的身边去任职。柳沅也因为辅佐有功被拔升成副曲长,辅佐周憬琛。
一段流言才传不到半个月,剿匪的结果翻转得要多迅速有多迅速。柳沅在目睹这一些列的变故后,看着周憬琛的眼神不由复杂:“……你从何时部署的?”
周憬琛其实也觉得挺好笑,好笑沈海自打脸的速度如此之快。他的手里还有不少东西没拿出来,沈海这般能屈能伸,倒是叫他没了用武之地。他淡淡地扬起一边眼角,不骄不躁,仿佛他问的不是自己。周憬琛没直面他的话反而问他:“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想收拢我?”柳沅双手抱臂坐下来,歪着脑袋看向周憬琛。
周憬琛也不避讳地点点头:“柳三公子学富五车,博古通今,有治世之才。调兵遣将并非你的强项,你在此地混着也混不出名堂。这般困在小地方浑浑噩噩度日岂不浪费?”
对于他的恭维柳沅不屑一顾,嗤笑一声道:“谁跟你说我有治世之才?”
“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