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刻,张余生便看清了白弦如今的状态:肉身消亡,唯独一口真灵化作执念存在罢了。
她的心中,到底还记挂着什么呢?
幽蓝色的火升腾而起,冰寒之气充斥满整个洞窟,微风拂过,却寒到了心里。女子的双眼早已黯淡无光,失去了生命应有的神采,数年惨无人道的折磨,齐云天想尽了一切办法抹杀她的存在,以至于白衣女子的肉身早已形同枯槁,唯独一缕元神,却死死支撑着肉身,六年以来都不
肯消散。
但是只要一缕元神尚存,那么,便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一瞬间,张余生心头的血液疯狂沸腾起来:“我能救她,这一次,我能够救她!”
祭坛之上,张之倾幽幽望向那早已失去意识的妖狐,似是自言自语,又是在对妖狐诉说:
“放弃吧,不论你心中的牵挂是什么,执迷在此不肯消散,你的下场,不过是继续承受大阵无穷无尽的折磨罢了,若是你心中有什么一定要了却的重要事物,也许,我能替你去完成。”
回应她的,只有洞窟内寂寥的回音。
张之倾失望的回过头,但这样的结果,她又似乎早在意料之内,一道肉身早已死亡的元神执念,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她失落的冲齐云天摆了摆手:“齐师兄,下一次,直接以剑气,毁掉她的元神吧。”
元神毁灭,即是魂飞魄散,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不会再有,那是一条生命,真正意义上陨落。
然而就在此时,那具仿佛沉寂了上万年的残躯,却忽然动了,只是她的动作实在太轻了,哪怕是她歇斯底里的用尽气力,也轻的让人怀疑这具身躯方才是否真的移动过。
下一刻,晦暗的洞窟内,响起了一道婉转而温柔的声音。
在场的人,只有张余生还记得这道声音,他的心脏在这一刻猛地缩进:白弦,是白弦!
“张之倾长老,你问我,为什么还不肯消散?”
张之倾浑身血液都僵住,齐云天更是瞪大了双眸,满脸骇然,不可置信的望着白衣女子。
被九幽冥火大阵淬炼了足足十年,这女子,竟还保留了说话的气力么?
白弦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听不出丝毫的怨恨与痛苦:
“曾经,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是蜀山派的怨恨,可是直到六年前的某一天,我忽然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我遇见了一个十分奇怪的人族小男孩,明明是个半大孩子,却又像个小大人似的有趣得紧。”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梦里,这小男孩还与我争论了许久人族妖族之争的问题,真是的,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可偏偏,我却还给他说服了。”
“后来,在梦里,我被他救了出来,他真的好厉害,就连孙藏海,也不是他的一招之敌,但是他明明赢了,却对着我哭了出来,我还记得他哭得好伤心好伤心。”
“他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梦罢了,他没有办法救我,真正的我,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死去了。”
“可我还是好开心,因为他明明是人族,却会担心我,为我伤心呢,我活在这世上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会因为我开心而开心,因为我死去而哭泣。”
“所以啊,我就在想,如果我能再次遇见他,哪怕只是在梦中,我也要试着鼓起勇气,为他擦去眼泪,告诉他,我很开心,仅仅是遇见他,我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我的执念,也仅仅是这样一场梦境罢了。”齐云天怔了许久,随即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死我了,这就是你们妖族所谓的执念?真是可笑,之倾师妹,你听他都在说些什么?到了这个关头,你还有心思去活在梦中?妖族果然只是一群飞禽走兽罢了
,可笑我居然还一直给你挡住了炼化大阵的步伐。”
张之倾却笑不出来,因为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笑的,反而是齐云天脸上浓浓的不屑,这一刻在她眼中,显得极为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