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要南下返回大秦吗?”宝鼎笑道。
翁侯微感错愣,不知道公子宝鼎什么意思。
“匈奴人会不会报复月氏,向河西展开攻击?”宝鼎问道。
翁侯沉吟少许,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如果秦军攻打河南之地的匈奴人,威胁贺兰山,匈奴人既使有心报复,也不得不暂时放弃。”
“那么翁侯是不是认为我秦军肯定能在河南之地取得胜利?”宝鼎又问道,“假如我秦军首战告负,仓惶撤回长城,那对月氏来说可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翁侯霍然醒悟。求人不如求己,把希望寄托在秦人身上显然不可靠,自己应该主动杀出去,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与秦人联手攻击河南,东西夹击贺兰山,如此必能重创匈人,河西大局可定矣。
“公子好计谋。”翁侯激动地赞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何足道哉?”宝鼎轻描淡写地挥挥手,淡然说道,“不知老王会不会同意?”
“此策老王当然会同意。”翁侯笑道,“只要我兵进河南,威胁贺兰山,匈奴人就不得不辙出居延海,因为河南之地对匈奴人来说太重要了,单于庭无论如何也要守住河南。”
宝鼎微笑点头。他现在根本无意回威阳,因为他还有一个最重要任务没有完成,他必须确保老秦人东山再起,为此他必须确保北军在河南赢得胜利,而利用眼前河西形势把月氏军队拉进河南战场,当可确保北军取得骄人战绩。
“公子认为匈奴人将在何时攻打秦国以作报复?”翁侯对这个问题很关心,因为这同样关系到月氏的安危。
“这要看月氏王能不能镇制住西域诸国。”宝鼎不动声色地说道,“河南的仗即使打赢了也是暂时的,因为我们不可能占据河南,此仗的目的仅仅是阻止匈奴人挟滔天愤怒报复月氏。所以匈奴人在此仗过后,必定屯重兵于河南之地,以威胁着月氏和中土,随时南下攻打秦国。”
宝鼎说到这里示意身后的卫士拿地图过来。这是一份手绘的大秦西北疆地形图,描述简单,但足以拿来分析西北形势了。
“匈奴人要打中土,有三条路。”宝鼎指着地图对翁侯说道,“从贺兰山南下,过六盘山,经乌氏,由泾水直杀我大秦京都咸阳。这是最近的一条路,也是威胁最大的一条路,但我大秦有大河天险,有长城为阻,还有六盘山要隘,足以抵御匈奴人的攻击。”
“第二条路就是翻越阴山,由代北的云中、雁门方向南下,直杀太原,从侧翼威胁我大秦京师。”
“还有一条路就是由河西方向南下,直杀我大秦陇西,由陇西方向威胁我大秦京师。”
宝鼎抬头望向翁侯,“如果你是匈奴大单于,你会选择哪一条路攻打我大秦?”
翁侯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从河西南下最为便捷。陇西是大秦的西疆,匈奴人一旦拿下陇西,就可以直接威胁大秦京师,而大秦的军队都集中在东南一线,来不及支援陇西,匈奴人因此便有了足够的时间攻打陇西。”
宝鼎笑着点头问道,“那么河西呢?”
“匈奴人当然要先打河西。”翁侯浓眉掀动,声音里透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他们要打我,要占据我的领地。”
“匈奴人占据了你的领地,首先便切断了月氏和大秦的联系,继而北上可以打月氏王庭,南下可以打我大秦陇西,一举多得。”宝鼎手指地图上的贺兰山说道,“你的领地就在乌亭逆水一线,匈奴人从贺兰山出发,沿大河西进,战马日夜飞驰,数天路程而已,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匈奴人未来的西线战场就在河南、河西和陇西这一块。”说到这里他望着翁侯笑道,“月氏和大秦结盟共抗匈奴,是双方共同的需要,但无论是月氏,还是我大秦,目前的形势都不好。月氏有西域诸国的叛乱,大秦有关东诸国的威胁,你我两国都没有办法以举国之力与匈奴作战,我们都处在两线作战的窘迫之境,因此,你我结盟,将两股力量合二为一,是共抗匈奴、遏制匈奴人持续发展的唯一途径。”
翁侯频频点头,非常赞同宝鼎这番话。
“我在离开王庭的时候,已经与老王、储君详细商讨了未来西北局势的发展,但老王考虑到月氏当务之急是平定乌孙等西域诸国的叛乱,还要以一定的兵力防御居延海的匈奴人发动报复性攻击,月氏短期内根本无力支撑东西两线作战,所以老王并没有同意我利用眼前这个机会与我大秦军队东西夹击贺兰山的计策。”
宝鼎伸手在地图上弹了两下,目光斜瞥着翁侯,嘴角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狡黠,“翁侯,我无意挑起你和王庭之间的矛盾,但事实摆在这里,假如这次我们不能在贺兰山给匈奴人以重创,匈奴人马上就会席卷而至,翁侯首当其冲,根本无力抵御匈奴人的凌厉锋芒,到时翁侯只能带着胖顿部再一次撤离家园,把大好草场拱手让给匈奴人。翁侯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草场,未来在王庭如何立足?又拿什么去维持胖顿部数万人的生存?”
宝鼎这番话击中了翁侯和胖顿部几位首领的要害,宴席上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了翁侯隧委,等待他的决策。
韩非、琴唐、南山子等人都没有想到公子宝鼎竟然在宴席上公开讲出这番话。公子宝鼎为什么要把月氏人拖进河南战场,这几位心里都有算,就是为了确保老秦人在河南战场上取得胜利,但月氏面临的危机并没有化解,相反,形势更紧张了,月氏在未来一段时间能否将严重危机消弭于无形,除了内部要平定乌孙诸国的叛乱外,外部就指望大秦军队在河南战场上击败匈奴人了。事实上这时候月氏人没有能力去河南作战,但宝鼎为了自己的利益,非要把月氏人拉去,于是就有了这番危言耸听的话。
宝鼎对未来的预测会不会成为现实?所有人都认为他说的就是现实,因为宝鼎有理有据,谁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宝鼎的理由来自于后世,他把地形图画出来,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一说,所有人都给他镇住了。这个时代即使是中土的读书人也不可能掌握像宝鼎这样丰富的知识,更不要说像月氏、匈奴这些北虏人了,所以宝鼎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以增加震慑力,结果他的目的达到了,胖顿翁侯和他的部下们考虑到自己的未来,不得不做出抉择。
月氏老王从月氏的大局考虑,当然不会答应,但胖顿翁侯必须以自己部落利益为第一,他不能不答应。
“匈奴人后撤之际,就是胖顿部攻击之刻。”翁侯断然做出了决定。
胖顿部的几位首领马上振臂欢呼,宝鼎等人也是连声赞颂,这时候谁也不会吝啬几句阿谀奉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