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宝鼎,隗清笑靥如花,连声恭贺,“武烈侯做了太傅,打算何时返京?”
宝鼎一边请她在火盆边上坐下,一边亲自给她上茶,然后坐到她对面,笑着问道,“姐姐何时返京?”
隗清脸色当即一变,严肃地说道,“年前不要指使我东奔西跑。”停了一下,又一本正经地补充道,“正月我要待在宛城。还有,?儿和甘守相的婚事要马上办,如果不是你蓄意阻扰,他们早就成婚了。”
宝鼎连连道歉,“此事母亲已经不止一次埋怨于我。今天请你来,就是商谈一下甘守相和?儿成礼的良辰吉日。”
隗清撇撇嘴,嗤之以鼻,“口不对心。这事我自会和夫人商量,何须劳太傅的大驾,耽误太傅的宝贵时间。”
宝鼎笑了起来,再度问道,“姐姐如果二月返京,恐怕会耽误事情。以我看,姐姐就辛苦一点,在?儿出嫁之后返京如何?”
隗清望着宝鼎,略加思索后,问道,“你当真拒绝返京?”
“你以为我有返京的可能吗?”
隗清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要说熊氏会竭力阻止,老秦人更会想方设法阻止你返京。你如果死在咸阳,他们必受连累,然后咸阳宫可以风卷残云,把他们一扫而尽,但我想不明白的是,你打算逼迫他们干什么?国策变革的坚冰不是已经被你打破了吗?”
“当真打破了?”宝鼎笑容渐敛,反问道。
“虽然分封王子和郡国制还在商讨阶段,但最起码各方都妥协了,咸阳宫的妥协更是至关重要。”隗清说到这里黛眉微皱,眼波流转,若有所思,“你担心咸阳宫违背诺言,出尔反尔?”
“在王子没有分封,封国没有成立之前,咸阳宫的妥协根本不足信。”宝鼎冷声说道,“再说,大王他做出承诺了吗?至今为止,他对此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这就是咸阳宫在国策变革上的态度。”
隗清明白了,对宝鼎的全盘谋划总算有了一个清晰的轮廓。
以“徐福刺秦”事件引发咸阳风暴,以自己的隐退迫使双方妥协,而国策变革方案中,唯一可以让双方妥协的就是郡国制。郡国制是个过渡政策,既然是过渡政策,那其中的变数就太多了,而且统一大业还没有完成,封国的条件也不具备,所以此策才被各方所接受。然而,这正是宝鼎整个谋划的核心所在,也是这个布局的陷阱所在。
郡国制是基础国策,这个立国之本一旦确立,其他国策必然随之而变,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不要说牵动的是大秦立国的根本,“根本”变了,其他的“枝节”不变也得变,这已经不是人力所能阻止,而是大势所趋,即便是人力也无法阻止。历史的洪流一旦冲垮了堤坝,奔腾咆哮,谁能阻止?
现在的妥协还是停留在商讨阶段,没有形成律法,更没有实施,也就是说,历史的洪流还被困在堤坝内。宝鼎要做的事就是掘开堤坝,让洪流冲溃堤坝,让历史的洪流推动大秦的国策飞速变革,不管是“疏”还是“堵”,总之它都是变革,否则大秦就要被这股咆哮的洪流所摧毁。
宝鼎如何掘开坚固的堤坝?
当然是封诸侯,建藩卫。
隗清感觉窒息。宝鼎的才智早已折服了她,而宝鼎的胆略更是屡屡让她恐惧。
上一次赵太后的死亡是个迷。隗清有理由怀疑赵太后死于宝鼎的阴谋,试想如果没有赵太后的死,哪来今日的咸阳政局?现在宝鼎要封诸侯,建藩卫,在大秦“法治”的坚实堤坝上掘开一道口子,这需要多大的勇气?这又需要何其复杂的谋划?
隗清不敢询问,也不想知道。虽然她的身家性命早己和蓼园捆在了一起,但宝鼎所做的事越来越可怕,根本不是琴氏所能承受。她害怕,但她没有退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在?儿出嫁之后,马上赶赴咸阳。”隗清心惊胆战地做出了承诺。
“我写几封信,你亲手交给他们,等他们看完之后,你当着他们的面焚毁。”宝鼎看到隗清目露惧色,笑着安慰道,“姐姐放心,这一次的事情我有绝对把握,更不会连累到你,你只要做我的信使就可以了。”
隗清稍稍松了口气,问道,“你一直留在宛城?”
宝鼎抬头看看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不出意外的话,年后我就要去河北,然后由河北入代。”
“你要去北疆?”隗清吃惊地问道。
宝鼎收回目光,望着火盆里的火苗,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我很喜欢将闾,那小子很聪明,但性格懦弱了一点,应该出京锤炼锤炼。”
公子将闾也是怀德夫人的孩子,是公子扶苏的亲弟弟。显然,宝鼎是暗示隗清,大秦的第一个封国在代北,大秦的第一个诸侯也在代北,而这个诸侯就是王子公子将闾。公子将闾一旦在代北分封,那么公子扶苏必然就要被推到储君的位置上,否则储君之争必将再掀波澜,这是秦王政和咸阳宫绝不愿看到的事。至于远在江南的公子高,当然也要分封诸侯。
宝鼎逼着秦王政立储,又逼着秦王政封诸侯,建藩卫,就此把郡国制这个过渡政策落到了实处。大秦立国根本一改,接下来的国策变革就由不得秦王政了,他阻止不了历史的洪流,他只能顺应历史的洪流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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