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任泪滚落。抬手紧紧回抱他,大声应道:“好,聿修,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就活下去,为了你,活得长长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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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牢狱寂空一片。郭临闭目卧在干草上,面容隐在阴影下,看不清表情。不过须臾,听到又有人走来,她睁眼坐起,抬头望去。
那人一身青色官袍,走路时风姿卓约,险些晃晕了郭临的眼,她不自主地皱眉:“聿修……?”
他走到近前,唇角一弯,便是一串清脆的少年音:“你,就是我兄长看上的女人么?”
“你是……陈宜春?”郭临皱了皱眉,仔细看了看他的官服,“现在做了刑部的员外郎?”
“不错,”他蹲下身,隔着铁栏和她平视,“郭姑娘好见识。”
她怔了怔,凝神打量他。他便朝她一笑,这笑似极了聿修,可他们明明并非亲兄弟……“是不是在想我为何和兄长如此相似?”他索性从栏缝中拖了些干草坐下,“明明他与我并无亲缘。”
郭临干笑一声,陈宜春乜了她一眼:“似我兄长这样的人,会看上你也是奇怪。以你的权力,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处理掉常家,假以时日,不是做不到。偏偏性急如火……闹成这样不可收拾的局面。”
“有些事,你不清楚内情,还是不要随意置喙的好。”她撇开眼,望向旁处。
“那……你方才和他说要活下去,也是骗人的喽?”
“不,”郭临摇摇头,神色如哀如怀,“我绝不会骗聿修。哪怕其实,再也没机会为他做到……”
牢中渐渐地静了下来,陈宜春却突然大笑一声。郭临诧异抬头,却见他拍了拍下摆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算你走运。”
他扬手推开牢门,铁栏“吱呀”的拖长了音,刺得耳朵生疼。郭临蹙了蹙眉:“……你说什么?”
“我可不会傻到亲自越权放了你。”陈宜春转身往外走去,几步之后幽幽回过头:“要想生,必然需先有死的觉悟。”
“坐上外面的马车吧。陛下……在紫宸殿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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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丞相笑了笑,松开玉锵的手,示意他往前去。玉锵瞪着大眼,望了望他,又望了望面前书案后的皇袍老者。弯眼一笑,蹦跳着上前,有模有样地单膝跪伏:“郭玉锵见过皇帝爷爷!”
皇上一怔,眸光幽深地盯着座下那个小小的身影。他缓缓走下御座,蹲身扶起玉锵。细细致致地打量一番,才收回目光,温声问道:“孩子,你为何要行武将礼?”
“啊!”玉锵惊呼一声,摆了摆手,重新退开几步,“错了错了,我不该学爹爹,应该学师父才对!”他说着并膝跪立,端端正正再次磕头行礼。
皇上颤抖着伸手,却又陡然收回。他抬眸看向后方的周老丞相,周老丞相会意,笑道:“陛下,他就是郭临的义子,也是我的徒孙,聿修的徒弟。”
“原来如此……”皇上身形微晃,隔了片刻,他淡淡地出声:“孩子,你抬起头来。”
玉锵仰起头,见前面这个老爷爷神色有一瞬的愣怔,花白的胡子不住地轻颤,仿佛透过自己看到什么令他激动的事物。他虽然看不懂那目光,却也只瞧见了他眼角润出的几点晶亮。他笑着伸出小手,摸上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刚触上眼角的湿润,小嘴却一撅,牵起皇上的大手:“皇帝爷爷,您见着我爹爹了吗?爹爹已经几个月没来看我了,您给他分配了什么任务啊……我好想他!”
皇上闭了闭眼,长嘘一口气,柔声问道:“你叫玉锵?”
“是啊!”
“好名字。”他摸了摸玉锵额顶绒绒的软发,和蔼地拉起他,突然笑了,“你眼下见不到爹爹,可愿意陪我这个皇帝爷爷,在宫中住住?”
周老丞相一愣,还未出声。玉锵已经眼珠一转,明朗笑开:“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