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冷笑道:“你一个扫地的丫头,竟操心起主子的亲事来,在漪澜苑做洒扫真是委屈您了,您该给今上做红娘去!”
连云吓得浑身瑟缩,跪在地上不住地苦求,额头都磕出了血。
沈嫣垂下眼睫,淡淡地扫她一眼,对云苓比了一段手势,云苓当即会意,吩咐底下的小厮道:“打二十大板,发卖出去!”
又将院内的丫鬟小厮一并召过来观刑,“漪澜苑容不下走风漏水之人,你们勤勤恳恳做事,姑娘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可若是吃里扒外,联合外人欺主,姑娘也断不会手下留情!”
连云被打得几哇乱叫,满后背都是血,围观的丫鬟们吓得浑身直颤,记不忍去瞧,都把主子的吩咐谨记在心,谁也不敢出去到处乱说了。
……
撷芳殿。
谢危楼正在给大皇子授课。
大皇子生母惠妃出自书香门第,祖上出过几位内阁大学士,惠妃自己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子,大皇子在读书上很有天赋,加之作为皇长子,被皇帝寄予厚望,这些年来也勤勉不怠,比下面的几个弟弟更加用功。
课下有一刻的休息时间,三皇子和四皇子写完大字,拿到书房来给谢危楼检查,谢危楼评点了几句,照例给他们每人出了一道考题。
皇子们年岁尚小,自然不会是太过高深的策论题。
谢危楼略一思忖,只问:“军队在海上航行万里,在大洋彼岸发现一处民风尚未开化的宝藏之国,但当地民众悍戾,蛇虫凶险,加之海上时有风暴,去时五千人,只回来百余人,若是诸位,应当如何做?”
大皇子看向跃跃欲试的两个弟弟,由他们先说。
四皇子睁大了眼睛,平日他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怕太傅考校,没想到今日的考题如此简单,他立刻道:“那就多派人!越多越好,一定要将那里的宝藏全都夺回来!”
三皇子摇了摇脑袋,不假思索道:“这世上还有比大昭更加富有的地方吗?便是得到了,顶多就是锦上添花,又能如何?”
谢危楼略微颔首,并不表态,目光看向大皇子,大皇子思索一番道:“出海一趟损失多少财力、物力、人力,一来一回几年之久,就算派遣人前去,多半也是得不偿失,本宫会慎重考量。与其冒着不必要的风险,倒不如多出几道利民之策,多开发大昭国境之内的矿藏,也好过无谓牺牲大昭的将士去探寻未知的险境。”
“哦?煦儿不愿到未竟之地瞧瞧么?”
一道清亮的人声倏忽从书房外传来,三位皇子赶忙转头过去行礼。
皇帝跨步进来,看着自己悉心培养的三个儿子,面上笑意透出几分清寒。
方才谢危楼提问之时,皇帝便有意在门外听了一会,显然,三个儿子的回答都不能让他满意。
老四小小年纪争强好胜,无仁者之风;老三则相反,不争不抢,目光短浅,难成大器。
就连他最为看重的皇长子,尽管资质尚可,思路清晰,却暴露了生性懦弱、瞻前顾后的毛病,既无征战天下的帝王豪气,也无杀伐决断的果敢魄力。
俗话说三岁看老,一个人未来能走多远,往往在幼年便能窥探一二。
谢煦或多或少受他母族影响,勤勉、仁厚、不骄不躁、三思而后行,但对于帝王来说,过于仁厚算不上优点,反而容易招至祸端,所谓“善不居官,慈不掌兵,柔不监国”便是这个道理。
皇帝面上并无嗔怒,只是抚摸着大皇子的脑袋,笑道:“今日吾强彼弱,他不犯我,焉知来日他国力强盛,他们的子孙后代不会侵犯我大昭边境?煦儿要明白一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论千里万里,我大昭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它俯首称臣。”
谢煦认认真真地拱手:“儿臣多谢父皇教诲。”
皇帝微笑颔首,与谢危楼一同出了撷芳殿。
望向远处飞檐鸱吻、碧瓦飞甍,皇帝压下心中沉沉的郁气,笑道:“朕这几个儿子,还要劳烦皇叔多多费心。”
谢危记这个皇帝能够调动的几十万大军,数十年来只断断续续剿匪除寇,论起战斗力,六十万大军恐怕还不及他这三十万铁骑。
所以即便是打开天窗说亮话,谢危楼也毫无顾忌,甚至在威胁他!
皇帝神色几经变换,脑海中无数复杂的念头涌上,最后居然回嗔作喜,父子共争一女的戏码,好啊!
他压下心里的不安狂躁,缓缓一笑道:“皇叔误会朕的意思了,朕是没想到,皇叔也会喜欢上一个女子,此事原本值得高兴,只是这沈家七娘毕竟身份尴尬……”
谢危楼似笑非笑道:“臣的事,臣自有主意,还让陛下替臣瞒着,到了合适的时候,臣自然会昭告天下,只是不是现在,眼下此事若是抖落出去,臣的威严荡然无存,反倒落得身败名裂,人人指摘的下场,到时不但累及皇室的脸面,臣也没有颜面做三位皇子的老师了。”
皇帝面色一阵青白,暗暗握拳,扯出一丝笑意:“既然皇叔早有决断,朕当然会替皇叔瞒着。”
谢危楼眼中让人如坠冰窖的寒意褪去,又恢复了平素浅淡的笑意,“那臣就多谢陛下了。”
皇帝一路回到养心殿,锦衣卫指挥使冯瑭已经在殿内等着了。
“陛下,派出去监视镇北王和沈家七娘的锦衣卫一个都没有回来,恐怕是……遭了意外!”
皇帝胸腔憋着气,心烦意乱,眼里有滔天的气焰,大手一扫,将桌面的奏章、茶盏尽数拂落于地,“废物!一群废物!” 。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