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史被一脚踹的心口剧痛,却连吭都不吭一声,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又过去把王兴邦给拽住了,“国舅爷,您开开恩,发发慈悲,小人这条命往后就是您的了。”一个劲儿给王兴邦赔罪求饶,就是不松手。
王兴邦没法子了,颓丧的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太后病着,这……明日寿章他们也就回来了,你何必为难本官。”
哪里是有心为难。
长史在心里苦笑一声,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国舅爷,非是小人为难您,实在是郡主不能取宗正寺了。”
王兴邦就困惑的看着长史,长史不得不提醒他,“您忘了,如今的宗正寺卿是荣王爷,少卿是瑞安大长公主。”
王兴邦心里一下就打了个突。
荣王爷是先帝的叔叔,辈分自然不用说,在皇室中德高望重,连王太后都要给几分颜面。荣王爷有位侧妃,十分宠爱,在荣王爷六十大寿那天给荣王爷生了个儿子。按大燕律,亲王庶子不得袭爵,为了这个儿子,荣王爷当初还特意舍下脸皮在先帝面前为幼子求了个侯爵之位。也正是这位被荣王爷溺爱长大的幼子,两年前在酒楼中与原配争执之时被杜玉华撞见,杜玉华将人抓住,直接从酒楼二楼扔了下来,脑袋撞上一个摊贩的摊子,右眼被划破了。
为了这个幼子,荣王爷入宫与王太后狠狠闹了一通,寿章长公主亲自上荣王府赔罪,给那位侧妃送了不少东西,王太后又从王家挑了一名容貌出众的庶女送给荣王爷这幼子做了侧室,并答应让再给那侧妃生的大儿子赐一伯爵位,事情才就此了结。然而荣王爷对杜玉华的厌恶之情,是京中人人都知道的。
至于瑞安大长公主,岑子健如今已回京,又有前不久的事情,自然人人都明白当初亲上宫中拒绝婚事的瑞安大长公主对杜玉华也不会如何喜欢亲近。
这样的两个人身份高,辈分高的人坐镇宗正寺,原本与杜玉华无关,毕竟井水不犯河水,可一旦杜玉华因故入了宗正寺,事情便大不一样了。
此时王兴邦也明白过来了,人好进去,再想弄出来,只怕连寿章长公主与杜玉楼回来也完全没有法子。一想到人是在自己面前被弄走的,再想到王太后与寿章长公主的护短之处,王兴邦蹭的一声从位置上跳起来,大声道:“我这就进宫,这就进宫。”
太后不病也病了,这事儿要是瞒着她,杜玉华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指定要遭殃,告诉了太后,好歹让她先开口把人接出来,至于往后如何,就与自己无关了。
王兴邦想的很清楚,匆匆交待了长史要注意宫里来人的事情,就着急忙慌的又进了宫。
永宁宫里乱成一团,太医正在给王太后诊脉,一看到王兴邦,厉德安就凑上来道:“事情办妥了?”
王兴邦魂不守舍的点了点头,看了看四周问,“皇上呢?”
厉德安小声道:“皇上在偏殿问了几句,先说了是风寒,太后交待了不见皇上,省的过了病气。正巧前头有事,皇上听过就又赶去处理政事了。”
一听说昭帝来过又走了,王兴邦越发觉得杜玉华这回在劫难逃,恍恍惚惚的看到太医诊脉万被厉德安叫到一边,周围只有几个宫婢在簇拥着王太后,他赶紧上去喊了两声:“大姐,大姐。”
王太后被太医施过针,此时已好转许多,勉强能坐起身,听见王兴邦的声音,就睁开眼疲惫的应了一声。
见王太后能开口了,王兴邦更是大喜。他担心事情耽搁杜玉华出事他被连累,立时就一脸急色道:“大姐,您的想想法子,玉华被沈闻香带人抓到宗正寺去了。”
“你说什么?”王太后顾不得心口的绞痛,厉声追问,“玉华怎么了?”
王兴邦还怕太后不重视此事,忽略了自己辛苦进宫报信的功劳,赶紧加了把火,“大姐,沈闻香带着几十个麒麟卫,口口声声说玉华犯了重罪,闯到寿章府上,把玉华给硬逼着押走了,我这拦也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您想想法子,如今的宗正寺可在荣王爷和瑞安大长公主手里,您说玉华落在他们手里还能……。”
他还在滔滔不绝,却没有注意到王太后脸色已然由青转白,嘴角边的肉连连抖动。
王太后闷了好一会儿,才颤声道:“丽质呢?”
王兴邦道:“丽质昨日去了西山,玉楼去了左卫军军营练兵,两人一时半会儿都回不来,再说他们也没法从宗正寺救人,大姐,还得你出手才行。”
王兴邦后面的絮絮叨叨王太后已经全都听不见了,她只记住了一个西山,一个左卫军军营。
一股腥甜从心口急速涌到喉管,王太后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仰面朝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嚎,“宣明澈!”
“太后,太后。”
“大姐,大姐。”
屋里的宫婢听到王太后喊出昭帝的名字,俱都死死的垂了头,谁知转眼就听到咚的一声响,抬头一看,所有人吓得半死,只见王太后已然全身无力的晕倒在了床上,床边一滩血迹触目惊心。
王兴邦傻了眼,他没想到王太后居然被他带来的气的吐了血,又晕了过去,他赶紧跪倒在床边哭喊道:“大姐,大姐。”
厉德安急的厉害,顾不得许多上去就把王兴邦抓开,任由他失魂落魄的在边上哭,把在偏殿的太医又给抓了过来,一面还要警告宫婢太监们,不许在外头乱说,谁要敢报消息,就要谁的命。
好在这些能进内殿伺候的都是王太后精挑细选的心腹,这些人也知道身家性命都跟王太后拴在一起,自然无人敢乱说一句话,乱走一步路。
可永宁宫的人来来往往,自然瞒不住昭帝的耳目。昭帝虽说不知道内殿的消息,却也能判断出些蛛丝马迹。
听见太监回报说王兴邦又进宫后永宁宫就有些忙乱,昭帝含笑运足气势,在铺开的宣纸上写了一个偌大的忍字,提笔之后,昭帝望着这个这些年头一次写的如此顺畅的忍字,眼底满是意气风发。
他将笔放在一旁,用白虎玉镇纸将宣纸压好,问身边的太监,“姚凤清可已入城?”
太监弯腰谄笑,“回皇上的话,姚公子尚需半个时辰才能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