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甜甜琢磨了一会儿,琢磨不出所以然来。能耽搁男女亲事的,只有长辈过世,儿女需得守孝这一条了。关羽的信里面没有写卓家祖母的事情,那大抵该是汤世子那边的吧。
她思及此处,不由得松了口气。她也是个普通人,祖母抚育她到十五岁,哪怕亲孙女小柔回去,祖母对她的疼爱也没有变,她自然希望祖母这辈子能长命百岁,平安顺遂了。
继续看信,后面写了刘备这几个月的动作。靳甜甜不由得失笑起来,那日圣上亲临的时候,实在是她太冒进了,一个普通的商户女,凭什么要求当今圣上更改数百年的法典?
只是那时候她想着面圣机会太少,不能不将心里头的担忧全都说出来。
也幸而刘备肯听她的言说,只要朝廷插手调查赌坊的事情,危害百姓的毒瘤,即便不能完全根除,也一定能制定出新的法典来。日后各个地方治理起来,也算是有理有据,不必如同关羽这般束手束脚。
信的末尾,写了关羽如今手中的事情。因着前些年各个地方天灾不断,朝廷对多地税收都有减免,而且赈灾的银钱大笔大笔的拨下去,如今的国库空虚得可怕,户部手头的账目平都平不了。
关羽自嘲,从前在地方上的他,只觉得百姓难为,恨不能年年都给百姓免掉税收才好。如今回到京城在户部做官之后方觉得,朝廷也不容易,一壁要想法子弄银钱出来,一壁还得考虑各方的花销,着实是艰难。
靳甜甜看到关羽信里头,信誓旦旦,说要努力上进,替刘备替大蜀分忧的话语,不自觉勾起唇角来,觉得这位幼时的异姓兄长,着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儿。
不过这样低眉浅笑的模样,落在一旁的少年眼中,却很有些刺眼。他伸手取过信,板著脸儿催促著姐姐,说她白日用了一天的眼睛,该是好生歇息的时候了。
靳甜甜不置可否,跟着李牧寒一道出了书房,颇有些感叹:&ot;幼时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宏图大志,也不晓得还有谁在守卫自己的初心。算下来,他们都冲著自己的目标前行,而我已经落后得太远太远了。&ot;
这样的怅然,就好像是儿时的玩伴们,互相许下诺言,长大后,却有人不能应诺一样。
李牧寒绷紧的嘴角就没放松过,眼见着靳甜甜要去后院,他不能跟着去,才顿住脚步喊了声:&ot;甜甜。&ot;
这些时日,李牧寒偶尔喊姐姐,经常却是喊她的名字。
靳甜甜原也不在意那许多,回头看着他:&ot;怎么了?&ot;
李牧寒抿抿唇:&ot;近年来云番进犯,恐来年大蜀会有一场硬仗要打。我想去当兵。&ot;
这个消息有些猝不及防,靳甜甜从来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脑子里想的都是大蜀内部的事情,可从未曾想过外患。
下意识的,她就问:&ot;你怎知云番进犯?&ot;
李牧寒并不答,走到一旁的树下,皎洁的月光铺撒下来,映衬着他面额的线条,浓眉悬鼻,脸颊上的稚嫩几乎完全退去。这样的光影下,还能看到他脖子上的喉结。
恍惚之间,靳甜甜再次发觉,这个少年他长大了。
李牧寒缓缓说著:&ot;我早听到了消息,可是一直以来都犹疑不决。白日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也细细想过。如果我想要有所追求,最好的方法就是从军。&ot;
靳甜甜张张嘴,想说什么刀枪无眼,想说战场无情,可是面对长大了的少年,她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牧寒继续道:&ot;我小时候的日子过得苦,颠沛流离,那样的情况下,亚父都不曾放弃对我的教养,他说……他说我出身名门,便该肩负起自己的责任,家国,都是我的责任。&ot;
靳甜甜知道李牧寒出自姜家,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他的那位养父,竟然是这样教养他的。名门之后,家国便都是责任。哪怕多年前,姜家犯事被举家抄斩,哪怕如今姜家已经不复存在了。但在姜家后人的心中,家国,还是他们的责任。
她震撼极了,这是怎样的爱国情怀,才会让姜家人至死还在奉献自己?
她的心里,没来由产生一丝的愧疚,姜家的那件案子闹得沸沸扬扬,连祖父都说里头有冤情。可是掌管各大刑狱案件的大理寺卿卓家,竟也没能替姜家翻案。
家国,到底是谁的责任?难道不是所有百姓的责任吗?
靳甜甜没有说阻拦的话,只是有些不舍的看着他:&ot;你决定了?&ot;
少年镇重的点点头:&ot;我决定了。&ot;
&ot;那明日你去填报,我去报恩寺一趟。&ot;
去寺里做什么,李牧寒心里头也清楚,上战场之前,家人都会去拜拜佛,请个平安符回来,挂在亲人身上,做个念想,祈祷亲人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