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车停在了天桥边上,我一打开车门飞溅的雨水就淋了我一脸。再摸摸身上好不容易干爽的衣服,我一咬牙,把心一横,顶着伞从车里冲了出去。
四处都是水汽蒙蒙的一片,伞当着视线周遭的一切都看不真切。
我顶着伞挨着天桥边上冒雨前行,还没走出去五十米,裤子就已经全湿了。雨水顺着伞骨如同串珠般流淌下来,不出片刻,我的背心也湿了个透!
这是b市十年难得一件的大雨,竟然就这样好巧不巧地被我遇上了,一天中淋了两场。
既然裤子都已经湿了,我便顾不上什么挡雨不挡雨的,撒开腿往前狂奔。天桥上的积水排水不及,我这一路都是踩着一滩子雨水淌过去的,大雨早已模糊了我的双眼。
好不容易看到不远处一团模糊的黑影,我撑着伞狂奔到他的身边。
狂风暴雨打在沈冽身上,他却恍若不觉。在这一场天河倒灌的暴雨之下,他连件雨衣也没披,就这么不带任何遮蔽的暴露在这场大雨之中。
当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也没有察觉到我的到来,只是依旧匍匐着身子跪在天桥的青石板上,用力地刷洗着上面的画。
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赶紧把手中的雨伞朝他头顶遮了过去,“沈冽,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因为雨实在太大,这把雨伞遮了过去却也挡不住雨,他浑然不觉地擦洗着画儿,我的声音也被雨声给盖了过去。
“沈冽,你快起来!”我见他恍若不闻,便伸手想要去拉他,然而我却忘了我的力气和沈冽的体重差距实在悬殊。他整个人重心都在下面,我这一拉非但没能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反而还把我自己拉得一个趔趄,狼狈地滚了一地的雨水,湿了个透心凉。
沈冽察觉到我拉他,这才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因为长时间泡在雨水里,他脸色白得像是在水里漂过一遍,嘴唇却冻得发青,我被他这憔悴的模样吓了一条,赶紧将手中的伞撑了过去:“沈冽,你到底是怎么了?”
沈冽没答话,只是直直地盯着我,眼神中满是无助。
我看沈冽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一个大男人,我拉也拉不动他,又不能放任他在大雨里淋着,难道就这样和他一直耗下去?
我无奈之下只好再劝道,“沈冽,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你先起来行不行?这样淋雨会感冒的,有话我们慢慢说。”
沈冽没动,我扯着他的袖子手一滑,将他的外套往下一拉,露出了套在他胳膊上一个黑底白色的“孝”字。当这个字从我眼前划过的时候,我也愣住了。
沈冽戴孝在身,难道是他的至亲去世了?
看到这一幕,他的无助、悲恸、失控也全部都有了解释。
沈冽见臂膀上的秘密暴露在我面前,他终于不再遮掩,情绪崩溃地道:“我母亲去世了,她是我在世上最后的亲人!我那么努力地打工赚钱,想要留住她,可是没有用……”
此刻沈冽在我面前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仿佛天塌了一般,哭得那样的心碎和悲痛。我心中五味陈杂地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劝慰才能抚平他的心伤。
“她不喜欢我画画,说我画画没有出息,但是我喜欢啊,只能瞒着她偷偷的画。你说如果我不违背她的意思,不瞒着她偷偷画画,她是不是不会这么快就离开我?”他眼睛赤红地看向我,卑微地祈求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喜欢画画不是你的错,你妈妈的去世也和你无关,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如果你妈妈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天才,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自我认识沈冽以来,他的话从未像今天一样多过。我知道他不是不会说话,也不是天生寡言少语,只是不信任别人,也没有可以撒娇诉苦的对象,他从来都是将苦藏在心里,一个人默默地消化。
我蹲下身子,看着这个哭到哽咽的大男孩。他在这样悲伤的情况下,却偏生还要扬起脸,孤傲地抬起下颌的线条,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
我见状轻轻地圈住他,给了他一个安抚地拥抱:“有什么事情还有我在呢,起码老师可以给你一点依靠。”
在我拥抱沈冽的同时,我察觉到那被雨水浸得冰凉的身子微微一颤。他像终于收起了一身利刺的刺猬一般,将所有的防御全部卸下,将头轻轻地靠在了我的肩上。
原来被人信赖和依靠是这样一种让人心悸的感觉,我被震得不敢动,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沈冽交付于我的这份难能可贵的信任。
正是因为了解沈冽的性格,他是那么地孤僻而不轻信人,才愈发突显地此刻的依赖是多么的珍贵。他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但是现在,他愿意将自己的心情与我分享。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心中十分疼惜这个过早地被生活压迫的年轻人。
今天他被生活逼迫得如此狼狈,但是我相信,他的光芒就像日出东方的太阳光,是无论如何不会生活的阴霾所遮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