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筠咬着唇:“他们的汗毛,是,是金色的。”
就为这个!
赵凌笑,觉得她一团孩子气,问她:“怕不怕?”
傅庭筠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很奇怪。”
“没事!”赵凌安慰她,“看习惯了就好了。”心里却长长地透了口气。
汉人多瞧不起胡商,觉得他们是化外之民,唯利是图,狡猾奸诈,低贱卑俗,把他们的一切都视为歪门邪道,就算和他们做生意赚了钱,心底也是很瞧不起的。偏偏庄浪卫所的所在地永登也好,甘肃总兵府所在地张掖也好,都是通往关外的要地,胡商云集,傅庭筠出身名门,他一直担心她没办法适应这种生活。
看见她从头到底都只是觉得新奇有趣,并没有一丝轻贱的味道……她应该能够适应庄浪卫的生活吧!
有股柔情轻轻地漫过赵凌的心田,让他的心满满的,全是欢喜。
他领着她在一间五颜六色、金光灿灿的铺子前面停下脚步。
“掌柜的,”赵凌笑着朝着铺子里戴着白色小圆帽,正热情地向几个穿着皮袄的汉人推荐挂毯的男子高声叫道,“把你们这里卖的头巾拿了来看看!”
铺子里的人循声望过来。
为首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中等个子,穿了件宝蓝色湖绸面的皮袄,身材敦实,神色沉稳,留着两撇漂亮的八字胡,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威严中透着几分干练。他身后的几个男子年长的已过五旬,年轻的不过十五、六岁,或穿着潞绸面的皮袄,或穿着湖绸面的皮袄,眉宇间都透着几分精明。
自从遇见了十六爷,傅庭筠就对这种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的陌生人有戒心,不禁轻轻地喊了声“九爷”。
赵凌回头,柔声道:“怎么了?”
傅庭筠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戴白色小圆帽貌似掌柜的男子已用蹩脚的汉话应着“好的,好的”。
赵凌没有理会那个掌柜,静静地望着傅庭筠,目光柔如春光,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这样的赵凌,让傅庭筠如坐针毡般的不自在,忙低声道:“我们走吧!”目光飞快地睃了那个八字胡一眼。
赵凌会意:“我知道。我们不和他们搭讪,买了东西就走。”
他的声音和她的一样低,如同在窃窃私语,让她的心绪微乱,不禁面颊一红。
掌柜已拿了一大堆头帕出来:“客官。您们要哪样的?”
赵凌目光如炯,一眼就看见其中两块黑色头巾上用金丝线绣的花纹和傅庭筠绣的很相似,指了两块头巾:“就要这两块!”价都没有讲。
掌柜见这么顺利的就做成了买卖,喜笑颜开,收了银子,细心地用块布包了递给赵凌。
赵凌接过头巾朝着傅庭筠点头示意。转身就走。
傅庭筠放下心来,紧跟在赵凌的身后。
待转过街角,赵凌将头巾递给傅庭筠。
傅庭筠怔住。
“昨天看见你盯着别人看,今天又绣了这图案,”他笑道。“正好碰到个铺子是卖这些的……我想你可能会喜欢。”看似大方地望着傅庭筠,耳朵却已经通红。
“啊!”傅庭筠呆呆地望着赵凌,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收下?这可是穿戴的东西,贴身的物件,男女有别。怎么好意思……不收?人家大大方方的。说的也很明白了,不过是看她眼热,正巧碰着个卖头巾的铺子……收还是不收,仔细一想就有决断,可心里为什么怪怪的了?
她磨磨蹭蹭的。
大冬天的,赵凌看着她。手心里都快捏出把汗来,只觉得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好像都在看着他们。
“快收下吧!”他的笑容开始有些勉强。想到刚才在铺子里买挂毯的人,机灵一动。“我还想带你去买几块毛毯——结果碰到了那些人,看样子只好再找一家看看了。”又觉得自己的话漏洞百出,解释道,“张掖那边,冬天很冷,都喜欢在炕上铺毯子,这些毯子都是用羊毛织的,又柔软,又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