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贵堂的卧房里有地龙和火墙,虽然是寒冬腊月的化雪天,其实一点都不冷。
不过盈袖穿着寝袍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到了夜深时分,地龙和火墙里面的火渐渐弱了下去,睡梦中的她还是瑟缩地打了个寒战。
师父默默地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见不到的时候,心里总是空荡荡地虚得慌,见到了她,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情绪。
这也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种不舍和依恋。
尘世的流转原本对他来说向来如同白驹过隙,转身就忘,不留一点尘埃。
他从来只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履行自己应该履行的责任。
他以为自己早已看透了人世间的分分合合,一直心甘情愿做一个旁观者。
直到遇到她。
到底是她出现的恰如其分,因为他已经孤独得太久,渴望与人靠近,还是她有不同于常人的地方,在他的生命中有特殊的使命,只等着他去发现?
也许顺其自然地走下去,才是找到答案的正确路子吧……
师父沉吟良久,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有古往今来最聪明的头脑,唯一堪不透一个“情”字。
“……师父……”盈袖在睡梦中轻声呢喃。
师父的面色终于有些动容。
他弯下腰,将盈袖轻轻抱起来,横在臂弯。往她的拔步床走去。
拉开被子,铺好枕头,师父将盈袖缓缓放到床上。再给她掖好被角。
回到熟悉的床上,盈袖在睡梦里舒展了紧皱的双眸,唇角恬然带笑。
师父情不自禁跟着翘起嘴角。
不提防间,他坐到盈袖的床沿上,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勾勒她面部的轮廓,像是要把她牢牢记在心里。
窗外北风呼啸。被冻硬了的白雪在月色下发出莹白的光,照亮了整个至贵堂的院子。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北风才停了下来。四周一片静谧。
师父长吁一口气。
不知不觉,他在盈袖这里居然坐了半夜。
师父正要起身,却发现有股阻力传来,自己的衣角好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他低头。看见盈袖不知什么时候从被子里伸出玉白的手指。拉着他的衣襟。
“……师父?”盈袖嘟哝一声,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师父微微一怔,不动声色将自己的衣角抖开,悄然站了起来。
拔步床的帐帘垂了下来,隔绝了帘外天光。
等盈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丫鬟婆子早就起来了。
打扫得打扫,做早饭得做早饭。
她房里的那些一等丫鬟和二等丫鬟早已经洗漱完毕,等着她起床。